“若非昨晚宮宴,”崇文帝試探道,“你還打算藏多久?”
經此一提起,邊無垠倒是想起了那個晚上。
魏溪齡又闖禍了,他預計她會躲去明月樓,便徑直去那候着,沒成想果真等到了她。
為躲過搜查,她可以穿着單薄的衣裙,赤着腳沖進他懷裡,主動得讓人猝不及防。
可昨夜,明明提醒了她要做戲,可她還是甩手不幹,連他靠近一點都被狠狠推開。
隻能他無條件受着,卻不許他進犯一步。
這小沒良心的。
“不是兒臣想要将她藏起來,”邊無垠略顯無奈道,“是她不願依了兒臣。”
這樣的話竟然出自一個天子嬌子口中,自然是不得信,可崇文帝聽到還是沉默了片刻。
一早探子就給他傳來了消息。
說是昨夜太子去明月樓搶人時,臉色極為不善,那架勢可怕得很,感覺下一刻就能拆了明月樓似的。
但是又聽不到傳來任何動靜。
探子在門外候了半個多時辰,都凍成冰雕了,才見太子将人帶了出來,可那舞姬出來時卻是一臉不情不願的模樣,唯有太子臉上有了笑意,隻盯着那舞姬使勁瞧,半分都挪不開眼的。
聽得如此描述,他還能有何不知,定是他這個兒子無能,哄一個女人都哄了半個多時辰,也沒能哄得人心甘情願。
自裴皇後去世後,邊無垠少有對他表露過這般情緒。
身為一個帝王,看到一個儲君展露了一絲弱點,自然是不滿意的。
可身為一個父親,常年和兒子的關系不冷不熱的,此時倒是一個增進關系的好機會。
崇文帝咳嗽了一聲,試圖給自己剛開竅的兒子一點幫助,“女人嘛,既然不貪慕你的身份,送些新奇的精貴物件如何?”
“朕瞧着昨日那束琉璃牡丹,她就挺喜歡的。”
崇文帝說着,又給一旁的福得祿遞了一個眼色。
邊無垠的無奈自然是做給崇文帝看的,否則難以将之前的漏洞補上。
可此時聽得提起昨日,包括崇文帝在内,昨日在場一衆男子打量魏溪齡的眼神,突然又重現在邊無垠眼前,他眸色一冷,放下了茶盞。
而此時,福德祿已捧過來一個紅木匣子,邊無垠掃了一眼,聽得崇文帝繼續道,“這本就是與昨日那束琉璃牡丹是一對,既然那束賞給了明月樓,這一束你便拿回去,哄哄人。”
邊無垠收起了眼裡的情緒,起身道:“兒臣謝過父皇。”
“不過,你可不能真被美人迷了心竅。”崇文帝展現完父愛,自然又恢複了帝王的身份,提醒道:“太子妃選定在即了。”
“兒臣謹遵教誨。”
邊無垠從禦書房走了出來,單骁已捧着紅木匣子跟在後頭。
“她的身份都安排好了?”
昨夜為了讓魏溪齡放心,邊無垠便隻說與他走,張疏懷便不會再調查她的身份。
可為了謹慎起見,邊無垠還是安排單骁,根據魏溪齡此前捏造的信息,僞造一個假身份。
“安排好了,殿下您盡可放心,隻是,她真實的身份還是未能查出,隻怕得從孟德笙身上下手。”
單骁的人早已混入天靈山,可打聽了許久,卻隻能知曉魏溪齡是五歲時突然入宗門的,至于更為詳細的情況,卻嫌少有人得知。
可礙于剛潛入的探子,實難接近孟德笙,要想套得多年秘事隻怕還得費一番功夫。
如今隻知魏溪齡在天靈山修煉十二年,此次還是第一次下山,除了一直蹲守張疏懷外,倒是未有接觸旁人。
至少可證實,魏溪齡并非是有人刻意派來的探子。
想到此,單骁不由問道:“殿下,您為何不直接問她?”
邊無垠眸色晦暗,再擡眸時已到東宮大門,他忽然問道:“她呢?”
單骁忙答道:“侍衛來報,一早就去了明月樓,而後又去了福運客棧,此刻想必還在那裡。”
剛走進東宮,已見到童遲邁着步迎了上來,“殿下您可回來了!溪,落雪姑娘正尋您呢!”
雖說魏溪齡以明月樓落雪的身份入了東宮,但邊無垠還未給魏溪齡任何名分,所以如今隻還以落雪姑娘這般稱呼。
聽得這一彙報,邊無垠轉過臉來看了單骁一眼,“你的消息竟然還比不過童遲。”
邊無垠不再停留,繼續往前走,“在哪?”
“前廳呢!”
童遲極為得意地看了單骁一眼,高昂着頭顱跟着邊無垠身後,繼續道:“裴将軍也來了。”
邊無垠頓了頓腳步,神色霎時變了,“在哪?”
“也,也在前廳呢。”
童遲被邊無垠突然的回頭吓傻了,他說完就見邊無垠大步往前廳走去,他慌張地緊随其後,忙補充道,“裴将軍是來找落雪姑娘的。”
此時前廳内。
魏溪齡幾步就走到裴淵淵跟前,看着他再次确認:“你爹爹是邊無垠的舅舅?”
裴越淵不知魏溪齡為何如此激動,也未計較她直呼太子名諱之事,隻是看着眼前的她,不厭其煩的笑答:“是的。”
她還是如初見一般,穿着道士服,梳着道士頭,臉上未施粉黛。
與昨夜身穿粉色衣裙,梳着女子發髻,臉上着着精緻妝容的那個她相比,他還是覺得此時素面的她更加生動靈秀。
“邊無垠有幾個舅舅?”魏溪齡說完,又連忙道,“不對不對,你家是不是也有适齡待嫁的閨秀?”
雖不知魏溪齡為何會如此問,但裴越淵還是如實答道:“家中确實有姊妹待嫁閨中。”
魏溪齡恍然大悟,終于完整地憶了起來,當時在行宮時,她藏在邊無垠的浴房裡,就聽得崇文帝與邊無垠讨論太子妃人選之事。
隻是當時的她,因為喝了湯藥,困級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若非今日見了師兄,得知張疏懷的女兒極有可能成為邊無垠的太子妃,她隻怕還未能想起來。
此時她才知,自己犯下了如此大錯,竟沒有事先分清邊無垠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