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亦卿最受不得孟緻舒哭,每次孟緻舒一哭,他就心疼。
他是來愛人的,不是讓人哭的。
孔亦卿将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孟緻舒的頭,用手輕輕擦去孟緻舒的淚,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安慰道:“以後不會讓你再哭了。”
借着夜色,孟緻舒并沒有看到孔亦卿的眼眶也泛了紅。
孟緻舒在孔亦卿懷抱裡漸漸平息下來,他悶聲道:“不問我為什麼哭嗎?”
孔亦卿應道:“不問,哭哪需要理由。”
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人們總是怕别人嘲笑自己的行為無理取鬧,所以嘗嘗會給自己的舉動找借口,卻忘了情緒的存在本身具有自發性,是沒有理由的。如果連情緒都要有正當理由,那它就不再是情緒,而是一種刻意的反應。尤其在親密關系中,很多戀人在處理感情問題的時候,往往想用理性的方式解決非理性的問題,但是他們似乎忘了——感情本就是非理性的。
孟緻舒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告訴他哭也是可以不需要理由的,差點鼻子一酸又流出淚來,他吸了吸鼻子忍住了,而後仰頭親了親孔亦卿的唇角。
“謝謝你……”
孔亦卿揚了揚唇,又摸了摸他濕潤的眼角,突然想起什麼,于是問:“為什麼……說宋行遠死了?”
孟緻舒垂下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坦然道:“因為我已經親手把他埋葬了。”
“我改名的那天下午用母親留給我……留給他的存款買了一塊公墓,墓碑上刻的是他的名字。”
于孟緻舒而言,改名改得不隻是名字,更是靈魂的交換,是和過去的告别和決裂。孔亦卿雖然尊重孟緻舒的決定,但總覺得将自己和過去徹底割裂不是妥當的做法,他想孟緻舒應該去接受自己而不是抛棄自己。
孔亦卿思索了一下措辭,謹慎道:“你恨他嗎?”
孔亦卿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宋行遠。
孟緻舒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應:“我……”
孟緻舒其實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始終做不到直面自己的過去,那天淩晨他能鼓起勇氣告訴孔亦卿他的過去也是借着醉意發揮而已。但其實細想下來,他恨的不是自己,而是侵犯他的人。
他隻想改個名字開啟新的生活,他沒有辦法,也不能做到真正的失憶,長輩們口中的“遠遠”也提醒着他“孟緻舒”就是“宋行遠”,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孔亦卿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溫柔道:“你不恨他,你也不厭惡他,因為你知道那不是他的錯,我們沒有理由去責怪受害者。”
孟緻舒怔怔道:“那我為什麼……”
孔亦卿思索道:“你隻是太心疼他了。”
因為心疼,但無能改變,所以隻能選擇逃避不去面對,人之常情。
孟緻舒自問:“我……心疼他?”
孔亦卿又引導道:“你……心疼你自己。”
“緻舒……行遠……名字隻是一個代号,你始終是你。我愛你,自然也會愛你的過去。”
“我想愛原原本本的你,而不是隻有現在和未來的你。緻舒……接受他,接受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