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遊本以為慶功宴能聽到什麼“一手機密”,結果别說機密,連“一手雞米花”都沒弄到,這些大小領導一人拎着一個酒杯,圍着林振鋒持續輸出漂亮的場面話,簡稱溜須拍馬,時不時還有人來拍一拍她這匹小馬。
在這種情形下,她連幾片菜葉子都沒辦法往嘴裡塞。
許可凡也在其中,這場拍馬大賽,他的名次起碼占到前三,她越是一言不發,前者看過來的眼神就越得意。
等慶功宴到了尾聲,林振鋒悄聲問她:“為什麼好端端的有家不住住酒店?”
她心說:“為什麼自己有家還要在外面再搞個家,為什麼不跟自己的老婆生孩子跟小三生孩子。”
饒是心裡已經又是諷刺又是挖苦,話到嘴邊也隻能說“住在這邊方便我跟進和監督滿月酒宴的流程。”
林振鋒嘴角上揚,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這陣子忙完也多跟同齡人交流交流,你秦叔叔的兒子小秦跟你差不多大,下次你們見一面。”
林一遊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因為林振鋒做的事或是說的話感到憤怒了,現在她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内裡的每一寸肌肉燃燒的聲音。
她是線被林振鋒攥在手裡的無法高飛的風筝,後者稍一收緊,就扯得她的血肉乃至五髒六腑都痛。
現在他覺得風筝長成了,就可以把她塞到另一個男人又或者另一個家族的手裡了。
她偏不要,她要用她鋒利的線割斷每一隻想要掌控她的手掌,她要抹掉他的掌心裡寫着她命運的掌紋。
她在這一秒裡,忍着靈魂沸騰的痛感,裝作驚訝的樣子,假意周旋道:“是不是太早了?”
“時間到了”,林振鋒頓了一下,道:“我叫小李送你回酒店,你有空選個喜歡的房子搬進去,老住酒店傳出去算怎麼一回事。”
說罷,林振鋒就坐上車離開了。
一直在遠處時刻觀察這對父女的許可凡滿面春風地走過來,說道:“昨天還能說會道的林一遊今天怎麼啞巴了?怎麼不嚷着讓人把蛋糕吐出來了?”
我吐你個六舅姥爺的黃油小餅幹!
林一遊一點都不想搭理他,他淳樸得像個在客廳拉了一坨屎還龇牙咧嘴甩個尾巴等人表揚的傻狗。
她像沒看見他一樣,徑直略過他,坐進林振鋒準備的專車,一會就回到了酒店。
除了早上宣發會開始之前吃了一個噎人的面包,她再沒進過食。
她換了一身方便出行的行頭,走出酒店,左拐右拐拐進了一條美食街。
美食街這種地方跟寸土寸金的H市聯系在一起是很割裂的,但這種地方十幾歲的林以述總能找到并軟磨硬泡拽着林一遊一起去。
林一遊憑着幾年前的記憶找到了位于美食街中間位置的一家小餐館,今天隻是想着碰碰運氣,沒想到這蒼蠅小館仍然矗立在高樓大廈之中,倒堅強得像個鋼鐵蒼蠅了。
屋裡屋外坐滿了人,老闆娘忙裡忙外,跟着服務員一起點餐送餐,不時用手背擦一擦額角的汗,見到坐在最後一張空桌的林一遊時,她愣了一下,想了半天,問道:“姑娘,你以前是不是總跟你妹妹一起過來?”
這是令林一遊意想不到的,她回道:“您記得我?”
後者爽利的笑了,說道:“怎麼可能不記得哦,花一樣的姐妹倆,這回吃點啥?還是牛肉面?”
林一遊微笑着點點頭,又指着菜單說道:“除了牛肉面,再要一個火爆雞爪,芥末蝦球,玉米冬瓜排骨湯,就這些吧。”
“好嘞!”
菜上齊時,林以述的視頻電話正好打過來,林一遊戴着一邊耳機接通了。
林以述正牽着紅酒杯在學校操場上遛彎,校園歌手唱着周傑倫的《晴天》,她察覺到林一遊附近的環境有些眼熟,問道:“姐!哎?你在哪?”
林一遊喝了一口冬瓜湯,還是以前那個味道,她拿着手機照了一圈,回道:“在吃夜宵。”
“你怎麼背着我去吃那家牛肉面!”
紅酒杯這個鬼精靈還十分配合地沖着手機叫了一聲,林一遊一邊聽着手機那頭一人一狗的人叫和狗叫,一邊吃着牛肉面。
時不時看看四周聊天喝酒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笑,幸福感是可以通過熱擴散傳播的,此刻的她吹着晚風,心裡的灼痛感漸漸平息下來。
忘了帶皮套,她随手拿起一次性筷子的包裝在頭發上綁了個死結,紮了個低低的馬尾。
她被雞爪辣得失了心智,嘴唇一點點變紅,吐出的氣都是熱的,連耳朵都疼,辣的的确确是種痛覺。
她專心緻志地啃着雞爪,全然不知對面馬路停着的一輛黑色大G裡坐着的人一直含笑看着她的這場吃播。
菜量不大,倒是她胃口一直很好,不忌口也不挑食,窩窩頭能吃珍馐美味也能吃,所以這一桌的菜品最後隻剩下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