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遊一杯酒敬了一圈,有林振鋒在,沒人在意她敬酒時是喝了一口還是舔了一下,她對林振鋒耳語,她要去個洗手間。
而後穿着拖地禮服走路像個人魚公主的她便去了洗手間。
這家酒店的洗手間裝修風格很獨特,牆上裝滿了鏡子,整個房間好似一個巨大的鏡子迷宮,她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餘光卻瞥到十幾張一模一樣的這個世界上她最熟悉的臉。
她審視着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的自己也在審視着她。
無人的空間,詭異又怪誕的氛圍,她洗了手沒有吹幹就單人拖着裙擺快速走了出來。
旋即看見走廊邊站着一個颀長的身影,陸嶼矜眼看着她走過來,周身的氣質難以形容,有種頹廢的孤獨感,和人前意氣風發的富家公子哥的形象截然不同。
林一遊放下裙擺,走近,右眉輕挑,無言的寒暄,她不想問他在這裡幹什麼,也不想說今天天氣真好。遇到認識的人,必要的話點點頭招招手就好,不必要互相裝沒看見,無需打破陌生人到“不陌生的陌生人”的社交距離,不然大家都不舒服。
她就要從他身邊走過,卻瞥見陸嶼矜從西裝口袋裡翻出一個藥瓶遞給她,林一遊疑惑地看向他,問道:“這是?”
“一個醫生伯父給的,塗上不會留疤。”
林一遊身高173,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幾乎與他平視,她的眼神有些錯愕,已經愈合結痂的傷口總是發癢,但她仍然無法接受他人無端的示好。
“多謝,但這種程度的疤痕,我不是很在意。”
陸嶼矜雲淡風輕地一笑,像是早已預料到一般,回道:“落了疤對很多事情都有影響。”
這新長出來的肉無非就是和原來的顔色不太一樣,林一遊實在想不出這對日常生活能有什麼影響,便順着話頭問:“比如?”
他一本正經地道:“開飛機。”
林一遊一時語塞,面前的陸嶼矜突然半蹲,把藥瓶一遞,嘴上說着:“幫我拿一下,鞋帶開了。”
林一遊條件反射一般接過藥瓶靜靜等候,突然意識到什麼,低下頭看了一眼,道:“皇帝的鞋帶?”
仍然半蹲在她面前的陸嶼矜,嘴角含着微微笑意道:“你的裙擺後面亂了。”
說罷他幫她輕輕整理了一下裙擺。
“林一遊!”
林以述的聲音突然響起,不知是恰到好處還是不合時宜,兩人都愣了一下。
被兩人目送着走近的林以述隻是微微打量了一下陸嶼矜,目光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一秒,女孩巧笑倩兮,過來摟林一遊的胳膊,嘴上問着:“小陸總,你跟我姐以前認識啊?”
陸嶼矜早已站起身,他整理着西裝,眼睛一直看着林一遊,淡淡回道:“有幸見過幾次。”
林一遊左手握緊了藥瓶,找不到将其還回去的機會,便拉着林以述終止這段對話:“我們先回去了,謝啦。”
宴會慢慢到了尾聲,百分之八十的人都退了場,林振鋒不再挂着一副笑臉,看了看手機的消息,臉色突變。
他明明通知了助理去截下記者,讓他們不要把那段“私生子”的提問洩露出去,可現在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尹明珠那番激昂的發言。
小記者是絕對沒有這個膽子的,背後指使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林振鋒冷着臉上了二樓,尹明珠早已不知所蹤。他對跟上來的林一遊說道:“叫上你妹妹,現在我們回家。”
父女三人在一輛車裡,一路無話。三人追回老宅,卻被李媽告知夫人剛剛回房間睡美容覺。
林振鋒沖進卧房,把快要睡着的尹明珠連拖帶拽扯了出來,當着兩個女兒的面,他吼道:“尹明珠你别以為我不知道,那記者是你找來的,現在這新聞鬧得滿城風雨都是你的功勞!”
尹明珠看上去對他的歇斯底裡一點都不在意,頗有一種打了勝仗不在乎細枝末節的意思,開懷大笑道:“林振鋒,這幾年我是懶得管你,但不代表你就可以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動動你的狗腦子想一想,沒有我尹明珠有沒有你林振鋒的今天,你想把騙年幼無知小女孩生的雜種認回來,除非我死了!”
林振鋒被罵得狗血淋頭,面目猙獰地捏着尹明珠的下巴,惡狠狠道:“我林振鋒走到今天靠的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看準了機會,我可不像某些蠢貨,像條瘋狗一樣隻會叫,家業毀于一旦是必然的!”
尹明珠臉色像紅綠燈一樣在兩種顔色之間來回變換,H市尹家的産業敗得差不多了,唯一一處沒有用來抵債的大樓如今也挂上了“林氏集團”的牌匾,這是她十幾年以來最大的痛點,她咬着牙回擊道:“你别忘了那樓寫的是誰的名字,我爸媽當年是怎麼提拔你的你現在說他們蠢貨,你不怕遭雷劈!”
“怎麼提拔我的?讓我跪在樓下一整夜,讓我給你哥端茶倒水,對我揮之即來呼之即去,讓我像條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憤怒和恨意令林振鋒變了語調,他咬牙切齒道:“我告訴你尹明珠,我對你已經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