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氣息他自嘲從來沒有擁有過，那是種會随着年齡增長而慢慢消散的氣息，這種氣息在初高中校園裡随處可見，在成年人身上卻十分罕見，陸嶼矜想，或許這種不知天高地厚敢向全世界宣戰的氣息叫作少年氣。

向全世界宣戰，除了中二，還真挺讓人牙酸的。

又讓人眼氣又讓人牙酸。

陳寅輝心虛得不敢看秦西誠一眼，局勢演變成現在這樣少不了他的推波助瀾。

服務生終于把作為懲罰的四壺白酒端上來，隻是這四壺明顯沒有陳寅輝要她喝的那壺裝得那麼滿，也就六七成滿的樣子。

估計是服務生也不敢得罪财大氣粗的著名纨绔秦西誠大少爺。

陸嶼矜定定看着秦西誠，做出了個“請”的動作，秦西誠卻是巋然不動，盯着林一遊，頗有一種“我隻跟她對線”的架勢。

黃裙美女沒看懂這三人之間有點微妙的氣氛，兀自拿了其中一壺，仗義執言道：“秦少，我替你喝！”

裴鎮想攔沒攔住，有些焦急道：“哎，孟倩倩，哎……”

這位名叫孟倩倩的女士喝酒的架勢還挺豪放，拎着壺“噸噸噸”，沒喝兩口就嗆住了，發出一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秦西誠皺着眉扶住她。

剩下三位該領罰的男士沒人動作，陸嶼矜指了下陳寅輝和裴鎮說：“秦西誠，剛才你的這兩位朋友說替喝要喝兩壺。”

孟倩倩這一壺還沒喝完，嘴上嚷嚷着：“咳……秦少，第二壺……咳……我也替你喝……”

秦西誠這個人從小嚣張跋扈慣了，喜怒都寫在臉上，現在他分明是處在暴怒的邊緣。

怒點比白磷還低。

程亦安和祁琛對視了一眼，陸嶼矜在生意場據理力争勾心鬥角是常态，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又為了圍剿對方的領域，神經總是緊繃的，但他很少在私下場合裡展露出這種追究到底的态度，看來今天不太好收場。

陳寅輝這個人唯恐天下不亂，眼下陸秦兩個人看似心平氣和實則劍拔弩張，他是一定要來給快到燃點的秦少爺添點火的。

“哎，陸少，我和裴鎮那是開玩笑呢”，他幹巴巴地笑了幾聲說道：“不過是個小遊戲何必當真呢？現在秦少的酒也喝了，這件事就算了吧？您要是還不消氣我替哥幾個喝了，您不給我面子還不給秦少面子嗎？”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陸嶼矜面無愠色，可說話的樣子卻壓迫感十足，跟剛才和林一遊細聲細語講話的他好似兩個人。

陳寅輝楞了一下，沒料想到自己把秦西誠端出來他也完全不給面子，慌了神道：“沒……沒有，但……”

陸嶼矜眼裡透了一股冷意，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強硬：“沒有就閉嘴。”

這下臉臊得通紅的陳寅輝是真消停了。

林一遊靜靜看着他的側臉，心裡莫名有點想笑，陸嶼矜這人，平日裡裝得謙和溫潤，真遇到這種裝都懶得裝的時刻，身上那種令人無法忽視的上位者的壓迫感就顯現出來了。

刻意壓抑情緒的美麗機器人突然有了種生動的實感。

一種詭谲的生命力。

陸嶼矜當秦西誠的面訓斥他的“跟班”，跟打他的臉沒區别，他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憤怒，他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祁琛和程亦安交換了下眼神，秦西誠是出了名的脾氣暴，像隻噴火龍一樣，而他們所了解的陸嶼矜則是個凡事隻要認準了哪怕頭破血流也絕不會後退和讓步的人。

現在這個趨勢很可能幾分鐘後就要打起來，他們兩個很慌。

就在陸嶼矜回話之前，一直默默看陸嶼矜收尾的林一遊開口了：“陸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祁、程二人心說：“林小姐您快開開金口勸一下吧。”

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笑着對陸嶼矜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祁琛：“？”

程亦安：“？”

有了林小姐的幫助，應該一分鐘後就能打起來了。

服務員不知何時給林一遊送來了一整瓶白酒，她拎着酒瓶走向秦西誠一行人，裴鎮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林一遊堪比手模的纖長手指拎着酒瓶，連認真倒酒的樣子也頗有一番韻味，她把其中一壺倒滿了，淡淡道：“秦西誠，懲罰是你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