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遊蹙眉問道:“你聽誰說的?”
林以述的氣勢卻一下比一下足,重複道:“我問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就是談個戀愛怎麼就扯到結婚了,誰都是要談戀愛的,你不也在追那個小帥哥嗎?你追到他的話不也是要談戀愛嗎?難不成你就是純追?”
“我先不說你一個三個月前還立志當老方丈的人怎麼可能去談戀愛”,林以述完全不聽她的這套說辭,繼續道:“你回H市以後特别聽林振鋒的話,你非要去他的破公司當什麼破總裁,還是副的,他什麼實權都不給你,根本就是想讓你露臉給他釣一個金龜婿!”
“是他嗎”,林以述手掌指着陸嶼矜,問道:“林振鋒給自己選好的女婿是他嗎?你最好告訴我林振鋒給你什麼好處,到底值不值這個價位!”
林以述的問題越來越激進,陸嶼矜輕聲道:“一遊我還是先回房間吧,你們姐妹倆好好談。”
林以述卻是阻止道:“不許走!你不心虛你跑什麼?”
她第三次問道:“林一遊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林一遊深吸一口氣,承認道:“是。”
林以述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裡某個地方坍塌的聲音,她無意識地重複道:“你再說一次。”
“是”,林一遊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我要和陸嶼矜結婚了,沒人逼我,巴掌是爸打的,他原本不同意。”
林以述默了兩秒,看了眼陸嶼矜又看回林一遊,語氣裡帶着點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懷孕了?”
陸嶼矜:“……”他什麼都沒做但就是心裡很虛。
林一遊見她想歪了,立刻反駁道:“想什麼呢你?你一個破孩子都夠我操心的了,再來一個我不如去跳樓。”
“不結行不行?”林以述又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問題。
林一遊回道:“不行。”
林以述轉身就走。
林一遊是不可能讓她負氣出走的,這丫頭平時看上去挺乖脾氣挺軟挺好拿捏的,其實鬼精鬼精一點虧都不吃,發起火來更是跟條瘋狗一樣,逮誰咬誰。
林一遊小跑幾步上前拉住她,林以述使勁一甩胳膊,林一遊又拉,林以述又甩。
除了硬來沒有别的辦法,林一遊微微彎腰直接把人扛了起來。
陸嶼矜瞳孔放大,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裂痕……
林以述很瘦但是目測最少也有一米七,一米七的成年女性少說也得一百一二十斤,林一遊就這麼輕輕松松地把人扛走了,甚至還是單手……
陸嶼矜認為自己每日的健身時間還要再多半小時。
林一遊把人扛到了客房,順手把門鎖上了,她盯着林以述,眼神卻空洞,沒有其他人在場,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全都說不出來。
林以述眨巴着眼睛,問道:“不結婚,我們回Z市像以前那樣生活不行嗎?”
語氣裡夾雜着一種不合時宜的天真。
林一遊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道:“小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們一直是一起走的啊!為什麼現在不能一起走了?”
“小樹我結不結婚我都是你姐姐,你為什麼非要糾結這個呢?我愛上陸嶼矜了我要跟他結婚不行嗎?”
“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林以述眼眶裡滾動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林一遊突然失去了所有反駁的力氣。
“小時候爸媽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媽一不高興就打我們,挨打的時候你永遠擋在我前面,媽不讓我們吃飯的時候你總想辦法偷吃的給我,為了不讓我再受許可凡的欺負你去練武,我看不懂學不會的題目你全都教我……”
林以述自顧自說着很久很久沒提起過的從前的事情:“小時候你說長大了我們就逃到别的城市,沒有家暴沒有懲罰沒有小黑屋,你永遠不結婚,我們把小時候的苦日子換個活法再過一次……”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逃走了嗎”,林以述的話字字啼血:“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從小到大我們見過的林振鋒生意場上的那些男的哪有不偷腥的?你也想像尹明珠那樣鬥完小三打小四錘完老公扇孩子?”
“林振鋒不愛你也不愛我,他在許可凡身上投注的精力比你和我加起來都要多,你答應他去結婚又能怎麼樣,他答應給你很多錢嗎?你不結他就跟我們斷絕關系嗎?斷絕不是更好嗎?我現在就在畫漫畫賺零用錢,我畢業了肯定能賺得更多,我也可以養你啊,而且你工作室不也開着呢嗎?要那麼多錢到底有什麼用啊!”
“我可以不住大房子可以不買高定可以改掉報複消費的壞毛病,我們不當林振鋒的女兒不行嗎?”
林一遊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眼前這種場景,過去的那些日子她們都是依偎着挺過來的,相比于從小就冷靜而沉默的自己,林以述從來都像個小太陽一樣,看上去尤為的正常,好像那些疼痛、迷茫以及被至親之人碾碎的自尊都無法對她産生影響,但隻有林一遊清楚,小太陽一樣的人會在黑夜來臨之際被烏雲完完全全的籠罩,林以述總是睡不好覺,喝了很多中藥也做不到不做噩夢,有時候為了緩解焦慮會選擇抽煙喝酒,作為姐姐她總是睜隻眼閉隻眼。
但即使是這樣,林以述也已經好多年沒有在她面前展現出這樣的脆弱。
林以述坐在床上,把頭埋在膝蓋裡,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
林一遊想起了好多年前瘦瘦小小的林以述,心裡的苦澀一直蔓延到胃部。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背叛了小樹。”
她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