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有點吵,想要走回房間,可腳底卻像被粘在地上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五分鐘過去了。
纖長的睫毛在她的鼻梁上映出一小塊扇形陰影。
十分鐘過去了。
她的左耳後側有一顆小小的痣。
一刻鐘過去了。
他終于舍得挪動了一下因為保持一個動作略微麻了的腿,下一秒,沙發上陷入“熟睡”狀态的人毫無征兆地伸出左手,溫熱的手指抓住了他褲腿的一角。
他心裡那堵名為“冷靜”的牆轟然倒塌。
她的右手在沙發上摸索了一下,把他遺落的一顆化了一半的冰塊撿了起來,然後精準地将其塞進了他的掌心裡。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滴答!滴答!
冰塊化的水順着他滾燙的掌心滴落在地闆上,林一遊放在毯子外面剛剛拿過冰塊的右手挂着點點水痕,陸嶼矜屏住呼吸,拿起毛巾動作輕柔地擦掉了那幾滴水痕。
扇形的陰影晃了又晃,胸腔的跳動越來越重。
直到關門聲響起,她才又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要是把理不清的思緒比成毛線,那她現在就是玩毛球脫了手被毛線纏繞的貓。
全都亂了套。
陸嶼矜這人太怪異了。
看人睡覺是什麼毛病啊!
把自己藏進房間裡的陸嶼矜,在沒有人看得見的角落裡,用冰塊的餘溫捂住了發燙的耳尖。
翌日一早,陸嶼矜和林一遊出席了林氏陸氏集團為他們倆聯合舉行的發布會。
兩位董事長首先對占用了公共資源深感抱歉,緊接着就宣布了他們的兒女在下個月就要結婚的消息。
陸嶼矜和林一遊從容不迫地對着衆多媒體的攝像頭,滴水不漏地回答事先知道或不知道的問題,時不時刻意地對視一下,很努力地在演一對熱戀中如膠似漆的情侶。
兩人都穿着同一個牌子新出的白色西裝,造型師用跟陸嶼矜領帶一樣顔色的發帶把她的頭發高高束了起來,在這樣的場合既顯得幹練又不緊繃而不失活力。
他們實在不太像以往那種“商業聯姻”貌合神離的“怨侶”模樣,不僅氣場難分伯仲,就連長相也勢均力敵。
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林小姐站在靠臉便可以“大殺四方”的高嶺之花身邊,竟絲毫不顯遜色。
兩人的照片流傳甚廣,甚至被各大購物網站的店鋪拿去商用,林一遊的同款發帶都賣斷貨了……
林一遊怎麼都想不到,她回H市這麼短的時間,竟然就要開始籌備婚禮了。
對她而言,場地、婚紗還是宴請賓客其實都不重要,她隻想抓緊一切時間工作,穿什麼樣的婚紗遠遠不如她在工作上幹出點什麼名堂重要。
但如果她真的遵從本心不去重視婚禮的流程,那就會跟她嘴上說的“海誓山盟”大相徑庭,也會讓林振鋒瞧出端倪。
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完蛋。
但是直到這個時候,她也沒想過讓别人來分擔這些,在陸嶼矜請她們吃飯的飯桌上,林以述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姐我請個月假替你跟進婚禮的進程吧。”
林一遊和坐在對面的陸嶼矜互相看了一眼,前者正色道:“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吃你的飯得了。”
林以述卻完全不理她說了什麼,轉而對婚禮上的男主角說道:“陸哥我姐跟你說了嗎?我是學藝術的,我不僅能跟進進程确保婚禮流程正常運行,我不僅會主持還會畫稿,我姐的婚禮我總是要出份力的嘛!你勸勸我姐考慮下我嘛!”
陸嶼矜睨着林一遊,回道:“以述,我這邊是絕對支持你的,但是這事我說了不算,最終決定權在一遊那。”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林以述心說:“這姓陸的演上瘾了?搞得好像倆人是真的似的,裝什麼‘妻管嚴‘啊?你可别演着演着就入戲了,林一遊可沒有情絲!”
林一遊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說道:“沒得商量,玩幾天你就給我回去上學,我有你課表。”
林以述腦子轉得飛快,為自己辯解道:“姐,如果我能參與籌備一場這種規模的婚禮,肯定能鍛煉我的控場能力,我可不想一直躲在你背後當縮頭烏龜……”
“你再在我面前說‘縮頭烏龜‘這四個字我肯定大嘴巴抽你。”
“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能啊”,林一遊對上林以述期待的小眼神,心裡暗暗發笑,她懶懶地說:“那我小嘴巴抽你。”
林以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