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生機盎然的綠色星球在視野中越來越小,逐漸化為一粒白色的小點,格列弗德知曉,這是由于大氣層的完整覆蓋,從太空中難以窺見星球本來的全貌,從而才呈現出白點的形态。
顯示屏上的時針刻度表明,星艦出發已有32分鐘,蟲族主星納什星距離他所乘坐的阿提斯号領航艦已有13800公裡之遠。
且速度還在持續加快,現在正以每秒7.78公裡的速度駛離納什星。
宇宙星塵、航道浮石化成一道道急速掠過的白光,從阿提斯号的駕駛艙外一閃而過。
“上将先生,您的舞跳得不賴嘛。”岑宵從飛行器上跳下來,腳步幾可稱得上輕盈,似乎還殘留着梭吉奧舞的韻律。
“岑宵——閣下,您跳得也相當不錯。”上将先生客氣回敬,借着星輝月華凝視着小雄子臉上似乎盡興的神情,與那雙黑夜中更顯晶亮的眼睛。
“——不過,我的成果還要多謝閣下您的教導。”格列弗德像被泡在溫水裡,他清楚這句話背後的隐藏動機——與其他“狂蜂浪蝶”一樣——讨小雄子的歡心,但卻甘之如饴。
人的情感怎可能短時間内發生如此巨大的轉變,從憎惡、厭恨到現在的着迷。
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名為愛情的魔法,而世界上最高明的魔法師就是眼前這名相識不到兩個月的異星蟲族小雄子。
“過獎,過獎。”岑宵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歸功于上将先生您過蟲的學習能力。”
格列弗德輕笑兩聲,“不管怎麼說,今晚我們配合得還不錯。”他靠在盥洗室的門邊,注視着岑宵整理着抹了少許發蠟的頭發。
一隻真實存在的生物怎麼可以長得如此虛幻,五官容貌堪稱完美建模,那種氣質也絲毫不像凡塵中人。
難怪人人、應該說是蟲蟲都想得到他,格列弗德像是着魔似的走過去,頭一次和小蟲子同時使用盥洗室。
用僅有基礎清潔功能的潔面乳完成清洗,兩面相鄰的鏡子裡映照出兩張長相迥異又莫名和諧的臉龐。
岑宵快速地洗完臉之後,進入到浴室洗澡,格列弗德行動一緻,進入屬于自己的那間衛生間。
兩張洗漱台,兩間洗手間,同居之初格列弗德曾經慶幸過的房屋布局。
自從年少時期脫離雇傭兵訓練營之後,領地意識很強的他就沒有和他人共處一室生活的經曆。直到現在,格列弗德才反應過來,他厭惡的從來是被迫同居,而不是與岑宵同居。
兩人的相處在短時間并沒有發生任何天翻地覆的變化,依舊是各做各自的事情。靜谧的睡前時光,格列弗德半靠在寬大的沙發上,浏覽着前線的戰況,極短的間隙中他的目光會不自覺地飄向另一蟲的所在地——那張大床。
月影偏移,夜風拂動,智能光照系統自動調節燈光,入睡時間到,岑宵放下手中的紙質書,陷入沉眠,格列弗德蓋上薄毯,調整精神進入深度休息狀态。
卧室内隐隐的劍拔弩張的氛圍已經消弭于無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若有若無的暧昧氣息。
突然,一陣猶如攜帶百萬伏特電流的劇烈振動傳來,格列弗德猛地驚醒,大腦迅速清明,無機質的屏幕白光照在黑暗中綠幽幽的虹膜之上,賽肯軍團指揮部特殊聯系通道消息[休假期兵員-緊急召回令]!
天際漸明,一縷羞澀的恒星微光灑入大地,穿透厚厚的窗簾留出的一線縫隙,灑在岑宵的床前,他模模糊糊地泛起異樣的感受,似乎自己正被一道特别的視線注視着。
眼皮下的眼球轉動,蝶翼似的眼睫顫了顫,朦胧而烏黑的眼瞳緩緩睜開,格列弗德對上了那雙形狀優美的眼睛。
“或許應該向你道别——雄主。”矗立在微弱晨光中的上将先生,制服筆挺,剪影的線條冷硬,“我收到召回令,需要立即趕赴前線。”
如同白日驚雷驟響在耳邊,岑宵頓時睡意全消。不對,按照原書他應該是在星曆5039年1月,這才12月,怎麼會提前?
岑宵心念電轉間,支起上半身,伸出兩根手指揮舞了一下,燈光漸亮,格列弗德的神情顯現出來,綠眸因為适應光線而變幻,凝成兩絲極細的豎線,如同狩獵中的獸類。
“現在出發?”岑宵問道,神情在短暫的驚異後恢複冷然,“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或許——”你應該遵守人類的夫道。格列弗德的墨綠色雙瞳深邃如淵,似有無盡含義,“就隻是好好告别就足夠。”
年輕的小雄子聞聽此言,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仰起冷白的面容望了望等候在床邊的上将雌君,語出驚人地說道,“或許——你需要一個告别吻?”
格列弗德鎮定自若,劍眉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