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有何事?”坐在禦座上的帝王已經隐隐有些不耐。奈何底下是個愣頭青,不會看眼色,不像這滿朝諸公懂得明哲保身。
“陛下,臣彈劾樞密使童貫,屍位素餐,枉顧軍情,指揮不力,貪污軍饷,緻使狄将軍腹背受敵,戰死于西夏,使西北陷于危難,望陛下嚴懲童貫,以正軍心。”說完一拜伏于殿中,長跪不起。
“童卿家,有何話說?”眼看事情陷入僵局帝王便開口詢問童貫。
“望陛下明察,狄詠貪功冒進,領軍不力,本次戰敗非臣之過。”童貫一句話把自己撇的幹幹靜靜,卻決口不提軍饷之事,蓋因本次軍饷被官家拿去修園子了,大家心知肚明,無人敢提。
坐在禦座上的帝王點點頭,不再讨論本次戰敗之事,而是轉移話題道:“狄将軍本次确實冒進了,但念在他以往有功,且已戰死沙場了便不再追究他的責任了。當務之急是誰人接受西北軍務,抵禦外敵,衆卿可有人選?”
隻見右相蔡京出了班列,手持笏闆,雙手合拱,向着帝王拱手一禮道:“臣有一人推薦,正是西河經略使劉法,此人多次與西夏交戰,屢次禦敵于關外,想來能勝任。”
聽得此言左相曾布立即開口谏言:“陛下三思啊,劉法經略熙河不可擅動。”
坐在禦座上的帝王早就不耐煩了,開口道:“就依蔡相所言,調令劉法前往西北驅逐西夏軍,熙河經略使人選再做打算。”說完向着一旁的太監張迪暗暗使了個眼色。
“退朝。”張迪得了示意趕忙喊道,說完便追着拂袖而去的帝王走了。
衆臣子也都紛紛離殿,獨留下小張大人筆直的跪在殿中呆呆的望着皇帝遠去的方向。
走出大慶殿的蔡京慢慢的落在衆人身後,待衆人走遠後一個身影慢慢的來到他的身後。
“蔡相公今日可有空,我想請相爺吃杯水酒。”一道陰柔的聲音響起。
“有勞梁總管,那便請吧。”蔡京答應道。
徽帝趙佶年近不惑,長期縱欲使得他略顯萎靡,普通的美人已經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奢靡無度的生活也時常令他空虛,這兩日近侍張迪看出了帝王心思便谏言道:“官家若覺得無趣不妨出宮走走,看看坊間趣聞。”
趙佶聽了不免心動,便說:“可有趣事。”
一見趙佶感興趣張迪立刻說到:“鎮安坊的樊樓這兩日翻修,明日便要重新開業,這兩日禦街上到處是宣傳廣告,這麼大陣仗,想必開業一定十分熱鬧。”
張迪邊說着邊小心觀察趙佶神色,見趙佶興趣不大,便又說道:“中秋節快到了,近日汴河上燈火通明夜間遊舫往來不絕,很是熱鬧,各個教坊的當紅歌姬都暗中較勁比拼呢。”一句話聽得趙佶心頭火起,心中打定主意今夜出宮探尋芳蹤。
是夜,汴河沿岸燈火通明,河兩岸畫舫林立,河南岸的一個水榭二層上幾位年少俊逸的士子正在集會。
“辛兄,此番遊學歸來,一路舟車勞頓,實在辛苦,本次讓兄弟們為你接風洗塵。”一位身着交領長袍,頭戴玉冠的男子對着另一位身着襕衫的男子道。頭戴玉冠的男子乃是禦史中丞王浦的次子王鵬,襕衫男子乃是他同窗好友辛永如。
“就是就是,着實辛苦,辛兄快坐。”一邊說着,幾個身着太學學生服的學子推引着辛永如落座。
“多謝諸位兄弟,大家都坐。”辛永如說到。
衆人落座,酒過三巡幾人很快又熱絡起來了,各地風貌、旅途見聞、家國大事一衆學子談論的熱火朝天。
酒到酣處辛永如也敞開了心扉:“你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亂成什麼樣子了,如今西夏入侵,遼國蠢蠢欲動,苛捐雜稅日益增多,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那有什麼辦法,當今官家寵信宦官,又有蔡相為首的奸臣當道,根本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一位身着學士服的學子說到,此人名為盧瑛,如今在太學求學,打算今年下場科舉,今日難得放松就與同窗一同來到汴河沿岸。
“為今之計,我們隻有用心科考,争取早日上榜,待到我等參與朝堂,定當輔佐官家,鏟除奸佞。”辛永如雙目迷離,言語卻透着真切。
其餘人聞言,雖言語附和,卻知曉此言知易行難。
眼看氣氛逐漸沉重,王鵬趕忙岔開話題道:“嘿嘿,不說這些,你們幾個可别喝醉啊,吃完飯咱們再去怡紅院找翠兒姑娘聊聊天。”說完還朝衆人漏出一臉壞笑,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都是庸脂俗粉,不及煙兒姑娘一根手指。”盧瑛也喝醉了,不然平時不能這麼駁王鵬面子,因着幾分醉意,如今說話也不再委婉。
好在王鵬沒有生氣,隻是說到:“煙兒姑娘可不好見,至少要到明日才能見到。”
這邊水榭說的熱火朝天,卻不知他們口中的兩位奸臣正在他們不遠處的湖心亭把酒言歡,他們的交談聲順着風全吹到蔡京和梁公公耳中。
“蔡相公,要不要我派人去教訓那幾個小子一頓。”梁公公陰恻恻的說道,梁公公本名梁師成,因家貧去勢進宮,一路從掖庭的小太監爬到如今總管内宮,中間不知吃了多少苦,為人十分狹隘陰毒。
“梁總管不必在意,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老夫還不放在眼裡。”蔡京語氣淡淡的說道,蔡京雖然與梁師成沆瀣一氣,但也覺得此人氣量十分狹小又虛僞,今日明明是他聽見被人罵奸宦而内心氣怒,偏偏要詢問他,好似為他出頭一般,其實何必呢,有些事即已做出,必然會遭來罵名。
“還是說說你手裡最近有什麼人在等缺兒吧,官家有意調劉法去西夏,很快熙河經略使這個缺兒就空出來了,看看你手裡有沒有合适的人選。”懶得再跟梁師成多說,蔡京直奔主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