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簡書示意衆人相安勿躁,才在室内安排的圓桌前坐下,“這位娘子身份特殊,暫時不宜暴露身份。”衆人聞言便不再好奇。
一番打量,都對牆上挂着的燈籠好奇不已,不知是什麼蠟燭,怎的照的這麼亮。
裡面是章簡書放的節能燈,剛剛好奇的婦人已經在下面研究過了,就是不知曉這神物叫什麼名字。
經過這些天章簡書潛移默化的引導,和反複觀察研究,才有了今日的這一場秘密會議。
“今日在場者,乃我章簡書信重之人,望大家暢所欲言。”
桃夭聞言更興奮了,張嬷嬷跟着章簡書時間最多,朱淑真自诩對章簡書更為了解,其餘如師師心思玲珑,連城和夢華等人屬于穩重内斂,盧南枝如今身家性命系于章簡書之手,對她崇拜有加。
随着衆人逐漸放松,章簡書拿過一旁的小黑闆,寫下了今日讨論的主題: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想到哪裡去?
衆人看這三個問題,頗覺有趣,粗看頗為簡單,細看卻發人深省。
不多時,衆人便熱烈的讨論起來了。往常她們最喜歡這每三日一次的劇本研讨會了,但今日的密室談論卻是第一次。
在隐蔽的空間内,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不多時,衆人紛紛敞開了心扉。
師師:我本是汴京城中一戶殷食人家的女兒,父親百般疼愛,不曾想被奸人所害,自己才淪落風塵。若能選擇,我願做一個平凡的荊钗布衣,相夫教子。
桃夭:幼時被人拐賣,早已忘記自己的身世,若能選擇,她想做一名将軍。
這回答出乎衆人預料,誰曾想一個嬌媚入骨的美嬌娘,居然有一個将軍夢。
連城:大家都這麼敢想,那我也不掖着,我幼時在家中,特别羨慕我的兄弟們,我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能讀書科舉,那我勢必要闖出一片天來。
朱淑真:我是一個被家庭抛棄,被世俗鄙夷的和離婦人,我想去的地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我将用我的餘生排除萬難去實現它。
總而言之,無論在座的是何身份,總是有難言的苦衷,誰也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章簡書提出這經典的哲學三問,要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回答,而是由這個問題發出的思考。當下階段這三問的現實意義便是:我這一生要為什麼而活。
見衆人讨論完,紛紛看向自己,對于自己的來曆章簡書不想撒謊和隐瞞,但解釋似乎也為時尚早,她隻能笑着開口,引用了一句詩歌,清冽的聲音難掩驕傲:“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我尋求志同道合之人攜手共度,我終其一生想讓更多人,”說到這裡,章簡書略有停頓才緩緩吐出後半句:“成為你自己。”
時至今日,章簡書想起了前世自己讀過的尼采的詩,成為你自己,今時今日章簡書将這句話送個了衆人。
衆人聞言皆被其言語中的自信和氣度所折服。這種自信,不是身份地位,或是華服容貌所賦予的。而是我以我自己是我自己為榮,這并不是簡單的自戀,而是自我的認可,接受自己的一切并坦然面對,追求卓越!
這些時日的相處,讓衆人理解了她話裡的意思。這一刻,衆人看着章簡書隻覺她閃閃發光。
至此,今日的主題拉開了。
回過神來的衆人目不轉睛的盯着章簡書,桃夭坦率開口詢問:“這就是娘子你留在這裡的理由嗎?”
以章簡書的能力樊樓和驚鴻閣是困不住她的,這也是衆人之前較為不解的地方。
章簡書點點頭,算是吧,“你們這群可愛的人,我喜歡和你們做朋友,這這裡我很自由。”
言下之意便是不在乎外界的虛名,所以自己并沒有被困住。
“我乃罪臣之女,非我過也,你們可知我等為何會承受這種種惡果。”
桃夭:“父兄犯錯也會連累内宅。”
朱淑真:“蓋因我等身家性命全部系于他人之手。”衆人聞言點頭,在座全是身不由己之人。
一直頗為沉默的張嬷嬷緩緩開口道:“便是父兄無過,也有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時候。”
盧南枝補充:“若朝廷朝令夕改,為人臣子的便隻能以身殉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多少投機之人趁機打壓異己。”
盧南枝的話令衆人沉默了片刻,是啊,先前新舊黨争,朝堂上的相公們雖理念不合,尚能保持風度,趙氏宗室三番四次的朝令夕改,使得黨争白熱化。多少人渾水摸魚,讓真正幹實事的官員都折了進去。
“那你們發現了嗎?無論戰局如何,女人都沒有上桌的機會。”
“多少人像你我這樣在角落裡偷偷的打量,暗暗的讨論,看着他們大快朵頤酒酣耳熱,很多時候我們成了犧牲品、戰利品而不自知。”
見衆人都聽進去了,章簡書才總結道:“千百年來,廣大女子同胞始終被政權、族權、夫權、甚至是神權牢牢的捆綁,處于社會的最底層。”
章簡書的話,直擊她們的心靈,朱淑真越發覺得章簡書有大智慧,這四權概括的好啊。
“女子在政權上無權,經濟上依附、社會上無地位、婚姻上不自主、身心上受摧殘,在各個方面處在與男子不平等的地位。”
又是一句話概括了當下女子的處境,衆人眼巴巴的看着章簡書等着她繼續。
“你們說,我們該如何走出自己的困境?”
衆人冥思苦想,不得其法,這個問題不知有多少個女子想過,在當下幾乎是無解的,所以才有這麼多人選擇沉默。
“姐妹們,這就是我今天召集你們的原因,若隻能提出問題,無法解決問題,那不如不說。”就像一群沉睡的人被關在一個籠子裡默默等死,你若搖醒了他們,卻沒有辦法救他們出去,那他們隻會更痛苦的死去。
“我們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那就要先革命。”
“革命?”
“對,實施變革改變命運。”
見桃夭等人長大了嘴巴,朱淑真也是一臉震驚的看着她,實在是章簡書的話太過震撼。
“要革命就要徹底,不能像變法一般朝令夕改,也不能隻改一個部分,其餘部分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