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珠急急截住話頭,可丹紅已經一把抓住劉老太的手臂,鐵一樣的雙手緊緊箍住她。
她死死盯着劉珠:“老太太,勞煩您将話說清楚,什麼叫‘受這麼大的侮辱’?”
劉珠眼神躲閃。
她支支吾吾地說:“沒有、你聽錯了。”
丹紅卻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怎麼也不肯松口:“老太太,我沒聾,請您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我、我也不知道!”劉老太面露急色,“都過去十幾年了,就過去便是!”
丹紅不依不饒。
恰此時,王槊拎着幾塊經過鞣制的兔皮回來,瞧見院子裡正在對峙的二人微微一怔,當即丢開兔皮向二人急步走來。
丹紅旁若無人地拽住劉珠,劉珠忙不疊叫着王槊:“快來!攔一攔她!”
王槊不知二人起了什麼沖突,但見老母身形搖搖欲墜,隻得先上前攔住看上去不大理智的丹紅。
還未抓住丹紅手臂,卻被她猛地甩開,迸發出的力氣之大叫王槊愕然側目。
而丹紅則像是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母老虎,惡狠狠地盯着他。
王槊要說什麼,丹紅卻眨了下眼,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丹紅!”
他立刻追了上去,試圖将丹紅拉住。
“滾!”丹紅再一次甩開他,重重喘息兩聲後,扭頭繼續走。
王槊不再試圖攔住丹紅,而是不近不遠的跟在她身後,丹紅也視若無睹,徑直走上山。
前幾日送張金上山,山路踩得泥濘,無數形狀各異的腳印空留在這條無人的泥路上。
丹紅一步步走到父母的墳前,盯着那兩個熟悉的人名,猛地伏身叩首,久久不語,安靜得像是一座雕塑。
她不問。
她不想知道。
是他們先抛下自己的,不是嗎?
淚水不住滴落在雪地上,化開一個個小小的窟窿,又像是其他千瘡百孔的地方,在寒風中冷飕飕的疼。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丹紅身側。
“去問你娘。”丹紅啞着嗓子說,“問出個前因後果再來找我。”
王槊沒有立刻離開。
他又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風寒地凍,你先回去好不好?”
丹紅閉上眼。
幾息後,她起身往山下走。
王槊稍稍松了口氣,依舊緊緊跟在丹紅身後。
隻是在下山後,丹紅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王槊不敢遲疑,立刻跟上去。
卻見丹紅走入一片殘垣斷壁中。
丹家老房子的遺址。
丹家的土地有利可圖尚有人栽種,可這兩間草屋誰會惦記呢?于是随風推雨打,不過兩年就轟然倒塌,到如今隻剩這些低矮的殘牆。
丹紅站在坍塌的牆壁前,舉目四望,沉靜的雙眸裡不知墜着怎樣的思緒。
“去問吧。”丹紅轉頭看向随她而來的王槊,“我在這裡等你。”
她異常的平靜,與上山前判若兩人。
王槊緊了緊拳頭,不再耽擱,火速趕回家。
王家的堂屋裡,劉珠正坐在炭盆邊長籲短歎,聽到王槊沖進來的動靜猛地轉頭。
因不曾見到丹紅劉老太急忙起身。
還不等她開口,王槊已經到她跟前開口質詢:“您與丹紅說了什麼?”
劉珠愣了下,随即目光躲閃:“沒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槊不信。
劉珠便閉口不言。
“與丹紅的父母有關?”王槊再問。
劉珠病弱的身軀猛地一顫,撇開臉嚷道:“别問了!”
默然片刻後,意識到什麼的王槊閉了閉眼,說:“娘,有些事若是埋進土裡也罷,隻要它露出一角,在意的人就不可能不讓它重見天日。”
劉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哎……我、我真沒想到,我原以為她是不放在心上的,哎……”
她搖了搖頭,終于在王槊的追問下歎口氣道:“我不說與你聽,你去把丹紅叫來,我告訴她就是。”
可王槊卻沒動。
他站在門口,像一把插在地裡的銅劍,沉重又銳利。
劉珠嗫嚅兩下,忽厲色喊道:“你要逼死你娘嗎!”
王槊終于收回了目光,他閉上眼,又沉默幾息後,才轉身去尋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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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說與我聽?”丹紅輕蔑一笑,擡眸看向王槊時,雙眼裡滿是戲谑。
王槊狼狽地回避她的目光。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