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哀鳴之後,青鳥從腹中将紅果吐了出來。
相柳将青鳥吐在地上的紅果撿了起來。
“青鳥,我雖不明白你這麼做是因為什麼,但我卻能有幾分理解你。你跟王母多年,藥方金典内的名貴藥物、稀世珍寶你也都知道,可你唯獨拿走的是最不起眼的紅果,難道就是因為王母喜歡吃嗎?”
相柳将紅果握在手心。
“妖獸就是妖獸,有執念。”
相柳何嘗不是一個妖獸?何嘗沒有執念?
相柳欲走,正好碰見了趕來的阿獙。
阿獙問相柳:“怎麼回事?”
相柳将紅果給阿獙看。
“就這麼一個果子,險些讓整個藥方金典崩塌。”
阿獙看着青鳥,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青鳥,你糊塗啊,你糊塗啊!”
阿獙伸手要打青鳥,但拳頭揮到一半卻沒忍心打下去,畢竟這青鳥曾是王母的愛寵。阿獙不忍傷害。
“算了,不打你了,你快走吧,别讓我看見你,最好等我消氣了你再出現。”
青鳥怕打着翅膀從阿獙的身邊跑開,卻在相柳的身邊一直徘徊,甚至一聲一聲的哀鳴,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要給相柳訴說一般。
相柳眼曚陰沉,隻是一瞬就又恢複了晴朗。
“阿獙兄,咱們走吧,去看看王母的藥方金典怎麼樣了。”
“好。”
回去路上,阿獙有意試探的問。
“相柳,你的坐騎是天下難尋的白鵬鳥,想必你十分懂鳥獸。王母的青鳥到底是怎麼了,三百年來,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畢竟她是王母的愛寵,我不想她真的有事。”
相柳看着一臉擔憂的阿獙,嘴角微笑卻挂着心酸。
“可能是太想念王母了,生出思念的病來。”
相柳悠悠的說,這話一半像是在說青鳥,一半又像是在說相柳自己,阿獙聽着隻覺得是一頭霧水。
很快的阿獙喝相柳就來到了玉山的藥方金典處,裡面法陣霸道,山門僅有一條小縫隙。
阿獙解釋到:“王母雖慈,但也有嚴苛手段,誰要是在沒有王母的同意下私自帶走藥方金典中的任何一味藥材,這藥方金典都會坍塌。現在王母西去,這藥方金典的法陣已經沒有人可以逆轉了。不過也無礙,隻能說世人與王母的藥方金典無緣。”
阿獙心寬,見王母留下之物被毀,自己也沒沒有解決的辦法,反而欣然接受。佛性到了極緻。
相柳不然,見王母留有之物要盡數毀去,心有不甘。
“讓我試試吧。”
相柳将内力注入石柱之上,山門外的兩個石柱内裡微微發出金光。籠罩在藥方金典上空的金色大法陣慢慢停止了動蕩。
透過山門依舊可以瞧見藥方金典内的殘根斷臂,卻也靜止,不再破壞。
阿獙吃驚的不相信眼看的一切,看着相柳。
“你怎麼?!你怎麼做到的。你無王母授印,如何停下這法陣的!!”
相柳沒說話,隻是将紅色果子通過山門之間的裂痕扔回了藥方金典内。
阿獙不依不饒,看着相柳。
“為什麼?你給我說啊,你為什麼可以停下王母留下的法陣!!”
相柳不語,他實在想逃,但他知道,他不能永遠逃避。
阿獙咄咄逼人,阿獙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相柳。
“你到底是誰?”
相柳不知要如何說起,他默默的轉身看着阿獙兄。阿獙穿着秋袍,身高體壯。他眉目清爽,人畜無害。
“阿獙,我不想騙你。”
“你說你是誰?”
“我是相柳啊,海妖相柳,九命相柳。”
相柳說的輕松,實則并不輕松。
隻有相柳他自己知道他背負着什麼,洪江為什麼把他收作義子?玉山的王母為什麼會送給他一處庭院?
相柳背負着太多太多,他沒辦法,他想逃,但命運卻牢牢的鎖死了他。
他無人訴說,也無從說起。
對相柳來講,降世以來的小相柳就不知道什麼是愛,也從未真正得到過愛。
他非神非妖,九頭怪異,人們恐懼他的外表,怪異他的行為。但沒人知道兒時的相柳從來沒有學過要如何和人相處,如何收斂自己的情緒,如何去讨好賣乖,如何生存。
要說相柳可憐,就不能隻說他無所依靠的童年,而要說他在暗無天日的鬥獸場内的厮殺,無人可憐他這個孤兒。弱肉強食的環境下,沒人了解他這個少年。
要說相柳無辜,就不能隻說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比起其他孤兒她明明更要凄慘。他披上的是九頭妖的身份,惡毒、狡詐絕非善妖。可對一個初入世事的孩童來講,他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遭遇這些苦難,難道隻因為他是個九頭妖嗎?
要說相柳不幸,就不能隻說他的人生是暗無天日,他悲慘的像是掉入深淵,而是要說他明明等到了救贖,卻是他無法承受之中。
當洪江有意接近,相柳的心是狂喜,是害怕卻又看着那即将來臨的希望。
相柳鄙夷兒時的自己,那時的他無力自保,無所相依。沒人教會他要如何生存,他卻一直堅強的活着。
他不自信且沒有安全感。他不敢輕易嘗試,他内心矛盾到了頂點。
洪江幫他,不計較任何。相柳的防備一點一點的卸下,那堅韌的心被洪江那一點點的柔情融化。
就像是雪中送餐,就像是幹涸的土地終于來臨的甘霖。相柳不明白自己的心發生了什麼,他的心變的柔軟,變的肆無忌憚,變的有所依賴,他狂喜,這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
後來,相柳跟着洪江報恩,再後來他經常出入玉山。
遇見了王母,本是一件天大好事,對相柳來說,卻像是一場鬧劇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