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練,給我打封閉吧!這是我最後一次征戰聖羅杯的機會了,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充滿消消毒水味道的醫務室裡,林羨倔強的看着張伯林,她的臉頰上挂滿了淚痕,右腿被墊高,高腫腳踝顯得格外可怖。
張伯林就在一旁站着,身上的中國隊隊服還沒來得及換,他搖了搖頭,拒絕了林羨的這個請求。
林羨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還是不死心地朝張柏林一遍一遍地詢問着
“為什麼!陸扶裡一共打了四針封閉!我也可以!讓我試試吧!”
林羨的雙眼哭到猩紅。
聖羅杯,是所有花樣滑冰選手的夢想,獲得冠軍、捧起獎杯,也是她的夢想。
但現在,她的夢,好像…要碎了。
林羨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的機會了,無論是自己的年齡還是身體,都不會再允許她再等待兩年。
“我可以的,我不會有事的,求你了教練,出了事我自己負責,肯定不會連累隊裡的,讓我上吧教練,求你了…”
林羨拉着張伯林的袖子,話裡滿是哽咽,她知道結局似乎已經注定,但她還是不願相信。
或許呢,萬一呢!
她說她可以,想說服教練,也想說服自己。
花滑隊的隊員都圍在了病房門口,她們擠在一起,通過一面小小的玻璃窗看着張伯林無奈的搖頭,看着林羨把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躲在被子中哭泣……
張伯林的眼神中閃過了心疼,但還是拍了拍林羨拽着他袖子的手道“你和陸扶裡不一樣,如果再打封閉,你的腳就要廢了,這不是我們競技體育想要看到的,你好好養傷。你,已經無愧于運動員這個名稱了。”
他的聲音很平和,聽在林羨耳裡卻好似對她的淩遲。
林羨從小就被賦予天才的頭銜,十八歲之前,拼着自己的青春兩次征戰聖羅杯,卻以一銀一銅結束。
别人都說林羨一定可以拿到冠軍的,她還那麼年輕又那麼有天賦。
十八歲以後,林羨轉戰雙人滑,第一次遺憾摘銀,第二次…也就是現在,似乎又要以失敗告終了。
競技體育就是這樣的殘酷,大多數人都不得圓滿。
張伯林不忍去看林羨眼中的傷痛,他悄悄地走出病房,反手輕輕地合上了房門……
*
當夜色漸漸壓過了遲暮的陽光,病房外圍着的人也都慢慢散了。
燈沒開,林羨就這麼在黑暗中坐着,眼神漫無目的地落在窗戶上零星的燈光上,靜靜的,似要不做任何抵抗地讓這黑暗将她吞噬。
突然間,門開了。
來的人輕輕将門關上,坐在她的身邊,什麼話也沒說。
林羨偏了偏頭,其實黑暗中她什麼都看得模糊,但這熟悉的感覺和身影還是讓她能立刻分辨出眼前的人,就如同他們還在從前那段最親密的日子裡。
林羨首先打破了沉寂“你說,我要是就這麼退役了,幾年之後我林羨的名字還能和花滑放在一起嗎?”
那人沒有任何的猶豫,回答道“會的,你的成績誰也磨滅不了。”
林羨驚訝地擡起了頭,随後卻自嘲一笑,笑出了聲“我從四歲開始練習花滑,到現在二十二歲,整整十八年,流過血也流過淚。如今,卻要這樣嗎?”
陸扶裡沒有說話。
“我看着你、楚甯、白浩川、程萬一個個站上最高領獎台,就像我們小時候約定的那樣。隻有我,還停留在原地。甚至還連累了萬哥,最後的一場也沒有個好結果。”
“那你後悔嗎?小魚。”
林羨聽到這個稱呼有些一愣。小魚,小魚小魚快快遊,四面八方是自由。上次聽陸扶裡這麼叫她還是很久以前,那時,她們還沒有分手。
黑暗中,陸扶裡直直地盯着他身旁的女孩。
後悔嗎?林羨也想知道,她曾經幻想過如果沒有花滑她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的,但她想象不出來,因為她從小到現在的所有喜怒哀樂都與那不大不小的冰場有關。沒了花滑,林羨似乎也不是林羨了。
那天晚上,陸扶裡和林羨說了很多,正如他們小時候一般。
隻是,少女的心事已不再是兒時的綿綿愁緒,而是一塊巨石,壓的她喘不過氣。少年的一腔熱血到了最後也隻化作“快睡吧”三個字。
而後,黑暗又重歸了寂靜。
林羨不知道自己何時睡着的,也不知道陸扶裡何時離開的。
那個晚上過後,她們依舊維持在前任應有的距離。
*
聖羅杯結束的兩個月後花滑界迎來了一場隆重又浩大退役儀式。
那是林羨、程萬和白浩川的退役儀式,新聞上說這是一個時代徹底地落下了帷幕。
他們都曾被誇贊為最有天賦的運動員,從無數人中脫穎而出進入了國家隊,又從國家隊的衆人中殺出一條通往國際賽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