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醒，從音樂派對回到酒店，再和其他人相互分别。她好難過，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失落和悲傷似乎都在一瞬間噴湧而出，眼淚不争氣的掉落，莫名其妙的，好像她很奇怪。

“嗯？怎麼回事？”陸扶裡慌了。他就隻是回個頭的時間，就看見林羨的眼眶一點點的變紅，他最怕林羨這樣了，他心疼林羨，卻不知現下該如何去哄。

“怎麼不開心了？你喝奶茶嗎？吃甜點嗎？”陸扶裡問的也小心翼翼，時過多年，他也不能确定林羨是有着從前一般的習慣。

“我不要！”林羨說話的聲音裡帶了些哽咽。情緒上頭的緣故，她耳朵和臉都紅透了。

陸扶裡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自能一隻手端着水杯一隻手拿着紙巾等着林羨的傳喚。

“我今天…其實很開心的，有人說還記得我。她還說更喜歡我。”林羨想到這，眼角帶了幾份笑意，隻不過眼淚還在順着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

陸扶裡拿着紙巾要去給林羨擦拭，卻被她自己奪了走，她把紙巾蒙在臉上，用手捂住，悶悶地說“我竟然比你這個冠軍更招她喜歡。”

林羨也得過許多的冠軍，不過陸扶裡知道，她說的是聖羅杯，是她心裡一直過不去的一道坎兒。

陸扶裡看不見林羨現在的表情，但能聽出來，她的語氣急轉直下“可是…她喜歡的好像是青少年時期的我。”就這一分鐘，仿佛染上了莫大的悲傷。

不需半刻猶豫，陸扶裡反駁道"不會的，她喜歡的是你林羨，不僅僅是青少年時期的你。"

林羨的花滑生涯太過崎岖，以天才少女的名稱開始，卻沒能以圓滿落幕。十八歲之前，林羨覺得自己能配得上這世間所有最好的贊揚。

“天賦異禀”“冉冉新星”……對于這些詞，林羨都能坦然接受，然後以一場又一場驚豔的表演回饋。

但選拔賽中的一次腰傷，她不得不放棄自己最愛的貝爾曼旋轉。她嘗試改變了自己的表演風格，努力增強自己的力量……但比賽狀态的下滑之勢卻怎麼拉也拉不住。她熬過了許多人因此落敗的發育期，但卻沒能熬過自己的心态和傷病。

“我轉雙人滑。”為了延長職業生命，也為了再給自己一些希望，林羨轉項了。她和程萬的配合很好，但卻總是差一點運氣。

兩人組合第一次征戰聖羅杯時遺憾敗北，但她不信命啊，她拼盡全力，賭上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又練了兩年，給自己再次換來了一張聖羅杯的入場券。

隻不過，這一次，幸運之神依舊沒有眷顧她。短節目後，排名第一，腳踝傷病複發，無奈且無法，她放棄了自由滑。至此，她的花滑生涯落下了帷幕。

好多人都告訴她說她已經很好了，沒有誰的職業生涯會是毫無遺憾的。林羨也知道，大家的夢想彼此沖突，失敗才是常态。但她就是不甘心啊，她見過絢麗的彩虹，也熬過了孤獨的長夜，卻倒在了黎明前的那一刻。明明就隻差一點了，明明她隻要正常發揮就行了，明明……

林羨知道，這一切都怪不了别人，所以她隻能怪責自己，怪自己為什麼沒有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怪自己為什麼偏偏在最重要的時候不行了。

她選擇了逃避，離開了京城、離開了中國，躲着曾經的隊友，也躲着自己的曾經。

兩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但當有人在她面前又提起她曾經的輝煌時，這些被壓抑的情緒還是爆發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不起誰，那些一直支持她的人？教練？國家？好像自己對不起的人實在是太多……

“林羨，沒有人可以抹掉你在花滑上的成績，你已經足夠好了。你是許多人的榜樣，我們俱樂部的小孩兒很多都喜歡你，都夢想着成為你這樣的人。”陸扶裡的眼睛看着林羨，充滿了堅定。不光他是這麼想的，大家都是。

競技體育的魅力本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奪冠之前誰都沒辦法保證最後花落誰家，它的冠軍的确隻有一個，但能走下來的，就是勝者。

“陸扶裡，我們的夢想原來不是一樣的嗎？”林羨的眼睛緊盯着陸扶裡，充斥着紅血絲和眼淚。

陸扶裡被林羨突然的一問問懵了，夢想？一樣？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林羨又接着追問道" 我可以舍棄了生命為了拿到冠軍、完成夢想，你為什麼…放棄了。"

“對不起。”

陸扶裡的眼睛不敢再去直視林羨。

“我們兩個明明說好了的，要一起拿冠軍，一起當大滿貫，一起完成我們的夢想，一起滑到很久很久以後。可為什麼我滿身傷病的還在堅持，你卻先抛棄了我。"林羨的聲音很低也很平靜，沒了剛才的哽咽，隻是叙述一個不怎麼美好的事實。“我好像……不在你的未來規劃裡。”

陸扶裡抓住了林羨的手臂，不住的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算了，不用說對不起，你放棄了夢想，我也沒完成。咱倆…算是扯平了。”

林羨看見了陸扶裡低垂的眼眸，明明是她先哭的，現在看起來怎麼好像他更難過。

林羨想開了，她不想去追究陸扶裡到底為什麼退賽，又為什麼退役。那些好像都不重要了，她糾結了那麼久，也詢問了那麼多次，除了讓自己一次次的生氣，哪還有其他的用處了呢？

她承認，她就是忘不了陸扶裡。分手四年，僅僅是一個多月的接觸就能讓她一切的防備都分崩離析。有些習慣就是改也改不掉的，好像是刻進了骨血裡。

要不然就讓這件事過去吧，不要再讓自己犯難，稀裡糊塗地快樂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