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十二點半,白浩川離開後,陸扶裡自己一個人拎着剩下的幾罐啤酒,從餐桌走到了沙發。
他把自己窩在了沙發的一個角落,電視吵雜的聲音不斷響着。
客廳展櫃上擺了兩座一模一樣的獎杯,那時聖羅杯的獎杯。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的旁邊還有一個空着的固定器。
那本來…不應該是空着的。
“你小子一定是大滿貫的料!”
“别狂,得了一次獎尾巴都能翹上天了。”
“你的基礎不好,就要多練,說什麼都沒有用!”
“你别吃了,再吃再長長,你的跳躍還要不要了,管住你的嘴!”
……
李春生從前總喜歡在陸扶裡面前嘟嘟囔囔的,好像有千百個不放心。陸扶裡嘴上答應的快,但卻轉頭就忘。
李春生曾繞着場館要打陸扶裡說要讓他長個教訓,但真的追上了,也是不痛不癢的幾下。
在陸扶裡還沒有意識到時,林羨走到了他的身邊。她拿走了他手裡的酒瓶,把一杯白水塞到了他的手裡。
陸扶裡沒有醉,但卻忍不住地把頭埋到了林羨的頸窩裡。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感覺讓他恍惚着大腦有了片刻的混亂。
林羨用手揉了揉陸扶裡的頭發,什麼也沒說,任陸扶裡用力地抱着。
電視裡的男主角遭到隊友的背叛死在了敵人的搶下,沒有死而複生的主角光環,隻是下了一場能沖刷掉所有痕迹的大雨,然後下一個明天照常來臨,待霧霭散盡,天光大開。
陸扶裡抱得很緊,想要把林羨揉入自己的骨血,去填補自己破敗不堪的内心。
若說幾年前陸扶裡的狂是靠着一身能力撐着,那麼如今的陸扶裡則隻是靠着一口氣,那皮下的精神早在四年前就已經一點一點地流走了。
已經發生過的事,縱然再怎麼惋惜,也回不到過去。陸扶裡也不想再去和自己的過去有什麼交集,婉拒了白浩川一起去看庭審的邀請,繼續着自己每天俱樂部、家裡來回往返的生活。
但林羨卻能感覺到陸扶裡的不對勁。
“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浩川哥一起去看吧。”
“誰不放心,他多判幾年我巴不得呢!如果沒有那事,我不會退賽,我們也不會分手。”
林羨沒有戳破他的虛張聲勢。
陸扶裡此刻的感受,林羨自知無法感同身受,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想法。
劉一一的手術上周剛做完,聽說術後的恢複不是很樂觀。
今天在訓練營的時候,劉一一打來的三個電話林羨都沒接到,她有些不放心,下了班就直奔了醫院。
當她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劉一一她一個人撐在床邊一動不動。
“你幹嘛呢?”
林羨包都來不及放就去扶劉一一,但她還不願意上床躺着,執意要站在地上,即使她的左腿根本用不上力。
“你不要着急,這才一周,要慢慢恢複。你先上床,等康複師來了再問一問……”
劉一一的左腿被器械固定着不能彎曲,連上床都是一件費力的事。
“羨姐……我…”剛喊出口一個名字,劉一一的聲音就開始變得哽咽。
“我一點都用不上力,我,我的左腿用不上力,連路都走不了,怎麼辦啊我。”
眼淚像潰了堤的大壩,不停地流。劉一一也不想的,但她真的好無力,即使她拼着全身的力氣還是毫無辦法,這是鋪天蓋地,壓倒性的絕望。
林羨溫柔地拍着劉一一的後背,聽着她的抽泣聲一點一點地變小。
哭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哪怕她把眼淚哭幹了,把嗓子哭啞,她的膝蓋也不能立刻恢複。
劉一一也知道這個道理,也正因此,才更加地讓人窒息與害怕。
過了一會兒,劉一一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但她的手還是忍不住地顫抖,她真想用力捶打她的膝蓋,告訴它要争氣一點。手掌的緊握讓胳膊的青筋都變得明顯,拳頭就停在膝蓋上方五公分的距離。
林羨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她握緊的拳頭,而後她的胳膊無力地落在了身側。
“羨姐,我聖羅杯的名額有可能要沒了。”
林羨心裡一顫。
那天白浩川卻是隻說了男隊的名單,原來是因為女隊的名單還沒有确定嗎?
“我的積分排名第一,如果因為手術我的名額沒了我真的好不甘心。我能理解教練組為了中國隊的奪獎而選一個更保險的人,但我也好想為自己争一争,可我…好像又沒有理由。”
林羨聽着,有些悲哀。
明明是為着奪獎才有的傷病,最後卻因為這些傷病而剝奪了參賽的資格。
最可悲的是她們不能争也不能怨,因為國家的利益高于一切,這是連三歲孩童都明白的事。
“名單什麼時候出?”
“不知道,教練說最晚後天。”
……
從醫院出來後,林羨給楚甯打了個電話。
楚甯說具體名單她不知道,她們因為劉一一的名額問題已經開過了兩次會,但到現在還是沒能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