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見了?"
兩人并躺下來,在靜寂黑暗之中,戟王忽然問了句,彷佛一道月光照射下來般的清冷嗓音,牧荊分辨不出他的情緒。
既然被他逮到,牧荊便幹脆承認:"看得見,不過尚未完全恢複目力。"
本來盤算着繼續裝瞎得以讓藏在宮中的星宿堂副堂主降低防備之心,方便牧荊探查。
好比當初翼星便曾輕視她是個瞎子,低估牧荊的腦袋,緻使他終被自己的自大害死。
不過眼下,再裝下去也是要她的命了,不知道戟王會不會不高興她隐瞞了他一段時間。
牧荊側身看了過去,想看清楚戟王的神色,然而,牧荊見到的是一張因欣喜而顯得太俊美的臉。
戟王喜悅的眸色如水墨般暈開,眉目之間沾染着笑意。
他沉沉的笑聲極富有感情,會使人以為他方才獲得一件世間至寶。
戟王心底的歡喜無與倫比,心緒過于激動,一時難以言語,隻是笑着稱贊:"趙神醫果然厲害。"
牧荊輕點下頭。
戟王興趣盎然地問:"告訴我,你剛看見什麼?"
牧荊面露尴尬,真要回答嗎?
她當然看見許許多多。
看見他是如何使力占有她,看見他攀伏在她身上時身驅是如何的繃緊,看見他臉上發亮的汗水滴到她胸前時,是如何給她一種兩人緊密相連的感受。
牧荊有些支支吾吾:"你知道的,男女歡好,就是這麼一回事。"
聽此,戟王臉上的笑容凝結住,而後有些莞爾,調侃道:"阿元,為夫思無邪,問的是你看見山水美景,燈舟,還有看見我為你準備的晚膳,是如何作想,怎麼你想的淨都是那些……嗯?"
尾音"嗯"的那一聲,帶點調笑意味的質問,牧荊不禁惱了。
思無邪?他竟敢号稱思無邪?
牧荊想起頸子上的咬痕,很記恨地伸出手指頭,按在上頭:"我看見你在我脖子上咬的痕迹。"
戟王視線往下挪移,他眸中沒有半分愧色,甚至有股插地為王的得意。
很得意,她是他一個人的。
王妃捂着頸子告狀的模樣到底惹人憐愛,于是戟王問:"疼嗎?"
牧荊猛點頭:"疼!"
戟王低首,盯着那泛着粉紅的咬痕,很溫柔很輕地說了句:"知道疼就好,下次你再不順着我的心意,我照樣再咬一口。"
牧荊欲哭無淚。
而後她眼睜睜地看着戟王慢慢地靠上去,在那咬痕上輕輕地舔了幾下,彷佛那是蜂蜜烙炙的甜雪。
牧荊更加欲哭無淚了。
誰能懂她的進退難安?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人能理解這男人的可怕?
戟王好整以暇地擡起頭後,欣賞着她的無措,轉開話題,問:"阿元,你可想過恢複目力後,最想看的是何人何物?"
牧荊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她最想看見的人便是戟王。
不過,關于這問題她也沒有别的選擇,總不能說她最想确認薇薇是不是真是隻小肥貓。
牧荊擡起眸子,迎上他等待的視線,嗓音很是軟綿:"三年多前在清風苑與你有一眼之緣,你龍章風姿,氣度不凡,可那時我不敢與你多說幾句話,後來想起這事,我很是懊惱,總想着若能再看你一眼該有多好。"
戟王聽此相當滿意,以溫煦的眼神鼓勵:"繼續。"
牧荊想起往昔東姨娘教她的那些星官之事,流露出一股思念之意:"除了你之外,我還想看看滿天燦耀閃爍的星辰。"
戟王揚揚眉:"喔?"
牧荊輕輕地道:"從前東姨娘教了我不少用天上星子判斷方位,還有以星相預判天像的方法。"
戟王思及也如姜曾因天殺星自東邊升起,趕着起航返回東海島國。身為為數不多的東海島國船主之一,也如姜才幹必定拔尖,船主懂星相很合理。
可師衍看不上的一個外邦女子何以懂得星相?莫不是東姨娘也是名東海島國人?
而王妃似乎與東姨娘關系不錯,從前他在王妃面前輕蔑東姨娘,如今想來果真是個錯誤。
戟王口氣肅重了起來:"自古星相學是一門隐學,乃上天給天子的警世,僅有宮廷的星官們才能對帝王透露玄機。"
牧荊搖頭:"不過是想看看夜空,回味從前東姨娘的諄諄教誨,倒也不敢随意忖度天意。"
牧荊頓了頓,又道:"天上星子何其多,三垣二十八宿,每一顆星對應人世間的安排,各有故事,從前在開陳夜裡閑來無事,便聽東姨娘講起這些,倒也相當有意思。"
戟王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略有驕傲的意味:"尋常女子賞星向來隻道牛郎織女,而你卻不僅于此,我的王妃還真是博學多聞。"
牧荊笑納他的贊美,并沒表示什麼。
其實她還是沒放棄逃跑的意圖,先把此處方位與星向弄熟,難保将來有一日用的到。
此時,戟王望了眼外頭烏雲散去的明空,豁然起身,拾起她的手:"走,我們上船頂賞星。"
牧荊愣了下,瞄了眼一/絲/不/挂的他,再瞅瞅也沒穿半件衣裳僅被錦被裹着的自己,有些傻氣地問:"這樣怎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