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嘩然。
副統領藍馳原倒還算眼明,很快有了發現,一指魏淵方才坐着的那把椅子,隻見扶手上插了一柄飛刀。
“護駕!”藍馳原大喝一聲,衛士四散,藍馳原站在公主身旁,隻覺得腦袋悶痛——一次兩次都不曾發現刺客,長此以往,這腦袋真恐怕是在脖子上留不了多久了。
衛士雖捉捕不力,但行止還算有度,很快将魏淵與雲歸妄層層疊疊圍起來。
有擅爬高的衛士上屋頂去看,很快下來回禀:“回長公主殿下,屋頂有人踩踏過的痕迹,且殿下方才的位置頂上,少了一塊瓦。”
魏淵抿着嘴一揮手,衛士知道意思,馬上散開一半。
今夜連着兩場行刺,都是在衛士的眼皮子底下險些成功,凡是今夜護駕無功的都有些自危,人人卯足了勁兒,四處搜尋。
院中一下火光四起,更亮如白晝。
雲歸妄冒犯,也隻是事出從權,護駕而已。待衛士就位,便輕聲道了句“得罪”,似乎想遠遠退開,卻被魏淵扯住袍角。
他腳步一停。
雲歸妄管殺不管埋,把魏淵撲倒了,也并不着意把她扶起來。還是魏淵給滿月使了個眼色,滿月立刻來把魏淵托起來,魏淵撐着滿月的手臂站穩,盡可能撐出個柔靜的笑面:
“今夜多事,若雲卿不忙,不妨多留片刻。”
聽到這話雲歸妄似乎有些意外,點點頭:“應該的。”
見魏淵自顧自又尋了把椅子坐下,雲歸妄便在魏淵身邊站定,也不多話,隻是站着,又陷入沉寂。
魏淵的心情十分陰沉。
這是今夜第二次命懸一線,還是猝不及防,任誰也沒料到刺客竟然還會來個回馬槍!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魏淵最是惜命,沉着臉不言不語,藍馳原因毫無建樹戰戰兢兢,看得魏淵一陣無奈,原本因為衛率一次失手,兩次失手起的火也悶着發不出去,隻好盡可能轉移注意。
魏淵擡頭看雲歸妄,勉強一笑:“雲卿護駕有功,這下更當重賞了。隻是,不知雲卿是如何發現刺客蹤影的?”
“有光。”雲歸妄簡言,轉過身來,目光仍垂着。
魏淵“唔”了一聲,了然。方才她隻是由雲歸妄的行為猜到有刺客,不知他是如何判斷,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光。
正是了,從罅隙中漏下的月光,是同燈燭不一樣的光亮。
“羽族……”魏淵面沉如水,兩根細長的水蔥似的手指在一旁桌上一下一下頓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真的……隻有羽族麼?
頓悟同時,那廂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非也。”
魏淵擡頭,花廳裡衆人也都紛紛望來,就見雲歸妄抿了抿唇,似乎是不太習慣萬衆矚目,微微側過頭來朝向魏淵,解釋道:“刺駕的恐怕不隻這所謂的羽族。”
他仿佛是第一次聽說羽族叛黨,念出這個詞的時候,還帶着三分不敢确定。
“雲卿有何見地?”魏淵不願閉塞言路。
“若是草民不曾記錯的話,殿下将草民一開始擒獲那兩人也稱作羽族?”雲歸妄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索什麼。
“他二人用着羽族暗器,想來一定是的。”魏淵如實答。
“不太像。”張口張得放肆,回話卻回得謹慎,雲歸妄仔細思量片刻,又搖搖頭:“至少依草民來斷,不太可能。”
“怎麼說?”魏淵來了興緻。
“先前那一撥人,功夫猶如行雲流水,以意導氣,以氣馭劍,于無形中克敵制勝。不僅劍法飄逸出塵,更兼掌法、拳法沉穩渾厚,每一招每一式皆蘊含天地自然之理,頗為正派。”
說這番話時,雲歸妄幾乎不假思索:“而方才那一撥,草民雖未與其過招,可其輕功之妙,埋伏屋頂不知多久,滿堂習武之人竟全然不曾察覺。單說門戶,這兩撥人師承必然不同。何況……”
“何況,若是同為羽族,又何必分赴兩批人馬,使的還是兩套路數?”魏淵順順當當把話接下來,倒是讓雲歸妄有些意外,他頓了頓才道:“正是此理。”。
魏淵不是武學行家,不知道這許多彎彎繞繞,可是這一點,她看得出。
魏淵沉吟着,位尊者不開口,其餘人誰也不敢說話,片刻,魏淵忽然展顔一笑:
“區區刺客,擒來便是,衆卿不必如此。”
這是昭公主的做派,事實上,她心裡冷嘲:真是熱鬧,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