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還是鬼王,對付區區一個小鬼簡直是不在話下,更重的不提,刑訊這一套,杜澤城杜将軍能用什麼辦法,魏淵就能用什麼辦法——不就是用煞氣幻化嗎?
可是現在魏淵也被困在人的身軀裡,這些好辦法就都沒法用了。
好說歹說,冬福兒就是咬死了“為鬼所害”,死不改口,魏淵也沒辦法,隻好先問下一個問題:
“誰指使你戕害皇子?”
果然,還是假話:“惡鬼上身,非我所願。”
還陽了,魂魄禁锢在體内,魂火一次性逸散過多,雖然還不至于傷了魏淵的根本,可症狀卻實實在在比做鬼的時候難受些,眼前一片昏黑,其實已經不應該再支撐了,可魏淵想着,下次再招魂,能不能順順利利把冬福兒招來還兩說,還想着再堅持一會兒。
“爾……若冥頑不靈,休怪本尊……”
一句話傳遞得斷斷續續,魏淵提起一口氣來,可還是沒撐住,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打濕了面前桌案上寫着鬼文的澄心紙。
魏淵心一驚——竟然嚴重至此?!打探消息雖好,貼上命就太虧了,忙念訣準備抽身而去,可是甫一阖上眼,便是一驚,又一喜!
右手邊影影綽綽可見一人形,正将額心抵在自己右手中指指尖,魏淵認得這身形,是冬福兒。
靈識不受控開始遊走,雖然不似還陽之前,能感知到方圓十裡的風吹草動,可至少也不再受□□所限,心念一轉,最遠最遠,魏淵好像能“看”見别春殿内巡邏的軍士,再近些,能“看”見滿月在和弦月叙話,二人頭挨着頭,湊近了聽,能聽見她們在聊這些日子宮中的靈異怪談。
而再近些,魏淵看見了……魏淵。
不,是昭公主的軀體,而魏淵在鏡子裡,是的,她在鏡子裡,又久違的,“看”見了自己的輪廓。
這是……這是……生魂離體?!
魏淵在做鬼的時候,是聽說過這樣的事的,這事在地府都算不上新鮮,生魂離體就是這樣的,靈識能散出去,可受約束,亡魂能感受到,可看不清。
她現在的感受比聽說的還要更模糊些,鑒于還能感受到與冬福兒的聯系,還能操控自己的軀體,魏淵更傾向于,自己離體的生魂應當隻有最多多半,絕不是全部。
雖然是全無準備,也從來不曾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可是倒也合理,七魂六魄飛天一半,飛走的魂兒多了,可不就是生魂離體麼?
而魏淵想的還要更多些。
心念一動,煞刃從指尖彈出。
好!甚好!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雖然這次生魂離體對身體的損傷不小,可是對魏淵這種做過鬼,或者說做過鬼王的人來說,煞刃這種殺傷手段才是最大的倚仗,如果未來能試驗摸索出生魂離體的規律,說不能尋摸出辦法,意識在體内,就能召喚出煞刃一類。
這可是保命的法子。
而當下,來都來了,不如物盡其用。
魏淵眼睛骨碌碌一轉,雖然生魂離體相當難捱,可興奮之下,倒也振奮了精神。
繞過魂火,魏淵的靈體徑直飄到冬福兒身邊,煞氣凝成匕首,抵在冬福兒頸上,把方才那句話補完。
“爾若冥頑不靈,休怪本尊手下無情。”
放在剛才,這還是句空話,可現在,這就是實打實的威脅。
魏淵能感受到手下靈體一顫,鬼也會感到懼怕。
“本尊再問一遍,爾如何離世,緣何戕害皇子?”
這回迎來了長久的沉默,魏淵情知此人是料定自己生魂離體堅持不了多久,在與自己僵持,冷哼一聲,不再客氣。
就如此前所想,杜将軍能使出什麼手段,魏淵·鬼就能使出什麼手段,甚至還要殘忍十倍百倍。
說是一番折磨,其實隻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冬福兒終于熬刑不住:“奴招!奴招!”
因為是直面,不必再記下鬼文再翻譯,倒是省事。
魏淵等着他吐出些東西來,好在冬福兒也沒讓她的期待落空。
“奴還是從頭說起。”冬福兒聲音虛弱:“奴的确是受人指使,那人派人來,交給奴一份地圖,又教給奴一套說辭,讓奴殺害大皇子殿下,并許諾,隻要奴堅持不反水,事後會為奴脫罪。”
這些都與魏淵的猜測一一相符。
“此人是誰?爾又為何助纣為虐?”
“此人以奴之老母病兄相要挾,奴不得不從。”可卻沒有回答前一個問題。
魏淵能聽出他話裡的悲憤與怒意,也能感受得到他心裡的卑怯與膽寒,于是不再苦苦相逼,隻是确認了一句:“隻須回答本尊,此人是當朝權貴,還是宮中妃嫔?”
“奴實不知。”冬福兒終于回答。
魏淵:“說實話。”
若說冬福兒從未見過此人,甚至不知道此人身份,魏淵都不意外,哪裡有真正撬不開的嘴,哪裡又有真正走漏不了的風聲?隻派遣手下威脅冬福兒才屬正常,如果冬福兒順順溜溜報出一個人名來,魏淵才要起疑。
可是這個問題要是回答不了,那就是蓄意隐瞞了。
就算是派了走狗,宮中、朝中之人,能動用派遣的人手也截然不同,再不濟,冬福兒至少應當有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