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淵原本正支頤小憩,聽見敲門聲,猛然醒轉,待兩名黑衣人依次進來,便問:“如何?”
今夜這一出是魏淵想出的鬼點子,便是各從兩撥刺客中挑選一個,裝作有人來劫囚,實則打探消息。其實不是什麼難得的主意,魏淵不信此前周、雲二人想不出,可為什麼沒有用這辦法,她也不知道。
兩名扮作黑衣人的衛士一一禀報,先是那将人成功引出的衛士回禀,這名衛士受命去試探那被雲歸妄擒回的刺客,雲歸妄推測這人歸屬蒼岚派,衛士便帶着從另一邊撿回的飛刀前去,果然獲得了那刺客的信任。
這刺客不知是生性疏朗不知警覺,還是連日服藥壞了腦子,這人吐出了不少東西。
“殿下,這人道出了同夥的姓名,承認了自己師承蒼岚派,雲郎君此前猜測他六人當日并非是以刺殺殿下為目的,臣也已驗證過,确實屬實。此人還提到,此次潛入雲陽行宮一事頗受蒼岚派掌門重視,之前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位掌門都住在京郊,親自督軍,這些人未能回去複命,恐怕已經打草驚蛇,雖然臣從此人口中套出了掌門所在之處,不過據此人推測,掌門已經離開了。此外,據臣觀察,蒼岚派兩名刺客看似忠貞,實則心智不堅,可以攻心為上。”
套出這麼多,魏淵已經很滿足了,不過心中還是有些遺憾,若是早些空出時間來把這點子用了,說不定還能撲一撲那掌門。
周靖在側,顯然也是這樣想的,抱拳請罪:“請殿下治臣辦事不力之罪!”
魏淵有些意外,這樣粗笨的辦法周靖居然沒想到,不過轉念一想,周靖在内衛時,多審朝中大臣,以刑訊為主,威逼利誘兼有,就算是詐供,也多是根據搜集來的證據,恐怕也用不上“劫獄”這樣的招數,這樣一想,便也明白了,和顔悅色道:“靖伯何罪之有?這些江湖人士狡猾,過後還要仰賴靖伯拿着這些口供去審問其他刺客,辛勞之處還在其後,靖伯還是快快請起吧。”
句句在理,周靖也不執着,便起身,魏淵見他目光堅毅,知道這鐵血漢子還是對此耿耿于懷,不由得為其他即将受審的刺客默哀。
另一名假扮成黑衣人的衛士也依樣畫葫蘆,把自己所見所聞一一道來,他說得更詳細些,在魏淵聽來,能得到的線索反倒比前者更多。
被兩個月兒擒回來的那些刺客——更精确來說是五名刺客,确定是羽族無疑了,這衛士膽大心細,上來一句“聖光昭昭”,就把那羽族刺客唬住了,現在知道那五人裡必有一人叫阿蘭古,且因為那羽族刺客問的是“阿蘭古他們”,所以可推知,阿蘭古大約是當時這些人裡的首領一類,周靖聽了便打包票,說他已經知道是誰了。
又有說頭的便是那“長老”,魏淵雖不知道羽族内是何等階級,可“長老”二字,聽着便有些分量,可惜那人太過警覺,沒吐出幾句來便察覺不對。
不過這些也足夠了,接下來的一切,交給周靖便是。
而周靖果然不負重托,好歹有了些線索,不再是鐵闆一塊,一切回到周靖熟悉的領域,那麼他便有的是手段,連着審了兩天一夜,攻心之下,兩方都招了。
說起這個,魏淵暗自腹诽,周靖需要的隻是一個線頭、一個方向而已,自己那一番布置得到的消息隻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若非雲歸妄婆婆媽媽,藏藏掖掖,非要等自己回來才肯說那至關重要的一條線索、一個猜測,恐怕周靖早就将此事了結了,哪裡用得着這許多波折。
“……那蒼岚派掌門栖身之處,臣派人去過了,早已人去樓空,而那羽族長老……臣慚愧,唯一知道長老居處的便是那阿蘭古與霍利斯,哦,這霍利斯便是那夜我們挑中試探的那名刺客,可這二人都是真正的死士,什麼都不肯說,霍利斯更是趁衛士不備,自盡了。”周靖呈上一疊厚厚的紙:“殿下,所有内容皆在此處,請殿下過目。”
這一疊紙經滿月的手呈上來,魏淵一目十行讀過去,其上還記載了些關于“掌門”與“長老”的消息,過分詳盡而不必一一細表。
大緻有了些了解,魏淵先是感歎了一句:
“真有意思,雲卿的猜測竟然都是真的,羽族扮成蒼岚派,蒼岚派扮成羽族,還都在同一日,恰好撞上了,都想嫁禍對方,可誰的願也沒遂。”
這樣的巧合,真是聞所未聞。
又問:“靖伯現在是何打算?”
周靖果然成竹在胸:“依臣看,現下有四計,其一計,羽族與蒼岚派皆乃毒瘤,應欲除之而後快,是以應當借此機會,大肆搜捕,拔除二者京中巢穴,以安京畿;其二計,不妨試着策反行刺之人,若其從,則大優,若其不從,亦可能假意與我合作,實則圖謀逃離,則我可追之逐之;其三計,待之後,将我詐出消息而刺客皆為活口的風聲放出,觀察那掌門與長老動向;其四計……”
他看了随侍一旁的雲歸妄一眼。
魏淵會錯了意,以為他有所顧忌:“雲卿且先出去。”
周靖忙擺手:“不,臣的意思是,這第四計乃是雲郎君所獻,還是雲郎君親自道來,更為妥帖。”
“其實不是什麼高妙法子。”雲歸妄自謙一句:“隻是反間。”
魏淵立時反應過來:“青尾與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