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
分明是對他觀點贊同的話,年令儀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出很開心很欣慰。
可嘴角莫名翹不起來,最後隻平靜地“啊”了一聲。
“洗吧。”裴知則似乎也不打算多說,丢下這句便關上了浴室門。
年令儀發了會兒愣,慢吞吞把濕透的衣服脫了,丢進髒衣簍。視線就随着髒衣服去了,浴室有人敲門也沒聽見。
再回神時就見浴室門口的旁邊擺了個小椅子,上面整齊疊放着換洗衣服。伸進來的那隻手小心翼翼,放完就馬上收走了。
年令儀盯着那團從自己衣櫃裡拿出來皺巴巴但是經過裴知則手變整齊不少的衣服看了會,悶頭洗完澡,把頭發吹幹淨,穿戴整齊走出去,打算找裴知則再聊聊。
結果一出門就見熄燈的客廳,整個屋子都陷入一片昏暗。
“裴知則?”他試探性地出聲喊了一句,摸索着牆壁想要去開燈。
進浴室洗澡沒帶手機,一片漆黑中年令儀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直到不遠處的餐桌上,“嚓”一聲,竄起一點火苗。
火苗暖橙色的光模糊地照亮裴知則的臉。
火苗跳在一支蠟燭上。
蠟燭插在蛋糕上。
布丁狗蛋糕。
年令儀恍然,才遲鈍地想起來,今天似乎是他的生日。
“過來。”火光之後的那人淡淡命道。
撐在牆壁上的手指蜷縮起來,年令儀下意識直了直脊背,另一隻手撚着衣角慢慢地一點點挪過去。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你不用知道。”裴知則耐心地等他終于走近坐下,護着那火苗的手才挪開,把蛋糕完全推到年令儀面前來,“許願吧。”
隻要沒人講話,周圍不僅會變得很安靜,還能聽見沙沙連綿的雨聲,像是天地降下幕布,灰敗的雨幕籠罩了整座城市。
年令儀看看裴知則,又看看蛋糕,閉上眼時睫毛在燭光裡顫抖。
他配合地許願,吹蠟燭,做完這一切後就急不可耐地問:“可以開燈了嗎?”
說完就聽見面前那人起身,沒開手電筒,但輕巧無誤地走去将燈打開。
暖調的白光照亮整個室内,年令儀得以重新看清裴知則微醺後泛紅的臉。
“你……”他剛想說話,就見裴知則突然遞上東西。
是從客廳沙發上撈過來的,兩個大小不一的快遞盒包裹。
“拆。”裴知則還遞過來剪刀,語氣不鹹不淡地令。
“……哦。”年令儀隻好把話咽進肚子裡,低頭,拆包裹,剝出兩個東西來。
一部新手機,一個全新的、他加進購物車很久很久都舍不得買的數位屏。
“……生日快樂。”裴知則慢吞吞的話音響起。
年令儀捧着禮物蹲在地上,長久地沒有說話。
周圍很安靜,裴知則那陣話音後便隻聽得見屋外磅礴的雨聲。禮物好貴重,重的不僅是價格,還有送禮人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目光,以及那眼底他猜不出也看不透的情緒。
慢慢地,年令儀把自己抱住,臉埋進臂彎裡,坐到地上。
他手機自從上次回家摔掉之後就一直是戰損的樣子,沒再管過。反正生活忙碌,他很少花時間在玩手機上,空餘時候都拿來趕稿子了,鉚足勁想要證明和追求一些東西。
稿費也全攢着,他像個從沒吃過飽飯突然得到一點糧食舍不得吃的窮人,生怕未來哪天和家裡鬧翻,自己還能有底氣說走就走。
年令儀想說“要不退了吧,不要破費”,想說“這些太貴重了我收不起”,對上裴知則坦蕩的目光後卻又覺得自己這些話矯情,讪讪垂下眼皮。
“年令儀。”裴知則冷不丁開口,輕輕地自言自語一樣,又說一遍,“過完這個生日,我們就是永遠的朋友了。”
“……你這是怎麼了?”年令儀看着他。
“沒事。”裴知則目光沒有閃躲,黑漆漆的眼睛裡全是笃定而果斷的情緒。
“哦。”分明是他心中所需要的答案,年令儀卻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一陣失落。
他低頭摸摸手機全新的包裝盒,小聲問:“你給其他朋友,也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嗎?”
“沒。”裴知則說,“不送禮物。”
年令儀:“啊。”
他頓了頓,想繼續說,卻聽裴知則道:“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好,我以後一視同仁。”
“也不送我了嗎?”年令儀擡起頭看他。
“都送。”裴知則說。
話音輕飄飄的,就跟窗外落下的雨滴一樣,掉在年令儀的耳朵裡,洗掉他原本灰塵一樣沉悶堵着的情緒,燙下一道痕。
他眨了眨眼,輕輕說:“不用這樣……”
“要的,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客氣的話被裴知則打斷,高大的家夥朝他伸手,語氣輕描淡寫,“起來吃蛋糕,吃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