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漣越大越陰晴不定,蔺雨洲壓根猜不中青春期蛇妖的敏感心思,隻好悻悻扯掉領帶,望着水漣回房間的背影大喊:“又生我氣啊!”
他邊喊邊尋思自己青春期那會兒也沒像水漣這麼難搞,他還是挺好相處的。
水漣頭也不回,尾巴特别不耐煩地抽了下地闆。
破空聲是明晃晃的威脅,蔺雨洲對上他心理年齡自動減十歲,聞聲又喊了句:“我哪兒招惹少爺你了?”
水漣猛回頭:“你好煩。”
他不高興的時候蛇瞳很是明顯,吐蛇信的頻率直線上升。蔺雨洲瞧他生氣,情不自禁吹了個口哨,一副正統流氓做派。
水漣鱗片都快炸出來,直接不搭理他,回房間悶着了。
蔺雨洲心情愉快,掏出手機,優哉遊哉回複幾個好友晚上的聚餐邀約,混不吝去庭院喂錦鯉。
二樓房間内,水漣心煩意亂盤在書桌前,去翻整理出來的資料,還是找不到饑餓感産生的來由。
這種饑餓感他八歲時第一次清醒變蛇,面對的水涯時都産生過,他後來将這種饑餓感總結為對力量的渴望,一種強烈的欲想。
随着他對力量的擁有和掌控,其實饑餓感出現的頻次已經降低不少,隻有很偶爾的時刻才會悄悄冒出頭,提醒他一下。
然而方才在樓下絞住蔺雨洲時,饑餓感幾乎是如同滔天大浪般打過他的身軀,空蕩蕩的胃發出信号,從骨縫裡升騰而起的強烈渴望。
他煩躁地翻過幾頁資料,什麼都沒有,能給他帶來安定感的文字一無是處,不過幾秒就從紙上抽離,在空氣裡扭曲出三個大字:蔺雨洲。
水漣砸了手裡的紙,遊到床邊,挑開一側窗簾。
他的房間靠近蔺雨洲的,光線充裕,窗戶外是庭院園景,對着錦鯉池。他心煩氣躁的時候就愛站在窗前看景,能平和心情。
雨天伴随雨聲,再大的煩憂都能叫雨水洗刷幹淨。
水漣深吸一口氣,視線跟随玻璃窗上雨水蜿蜒的痕迹,輕飄飄的,就那麼落在了喂錦鯉的人身上。
那人也就隻能瞧見半個身子,面容叫雨霧模糊,隻見得些許線條,可還是能讓水漣一眼認出。
混賬玩意兒戲耍他結束,又去戲耍那滿池倒黴的錦鯉。喂食相當随意,吊着魚不放,時不時撒一點,引得滿池魚哄搶。
沒過幾秒,又放了個空,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勾,憑空想把魚勾上來。沒腦子的魚當真湊上去,隻得漫天雨水入口。
水漣用完茶點的胃又空空,五髒六腑起火似的燒,恨不得從那隻手起,将人整個囫囵吞下肚,才好填滿那點空。
他的呼吸壞了雨聲的平和穩定。
水漣側過臉,玻璃窗上映出他似蛇似人的臉,唇角已經裂開至面頰,像隻妖異的野獸。
他猛地拉上窗簾,驟然明白那股饑餓感的緣由。
比起對力量的渴求,更像是食欲。
蛇尾絞上身軀,雨霧裡變形的面孔。他定定地盯住蔺雨洲的那一刻,是真的想将他拆吃入腹。
水漣臉色幾番變化,玄色長衫之下的蛇尾緩緩扭曲變形,化成兩條腿。
他緩和了神情,往鏡子裡看去。野獸的特征從他身上消褪,他從蛇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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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化蛇尾不是自在麼,又變腿了?”蔺雨洲整理腕表,擡眼瞥見水漣長衫下一雙腿,問道。
水漣把自己悶房間裡悶了兩個小時,找不出來想吃了蔺雨洲的原因,又打開了房門。
他站在不遠處觀察蔺雨洲,道:“這樣方便。”
蔺雨洲聞言又瞧了瞧他的腿,心說你那尾巴蹿得比我跑得快,還能拿來抽人打架,方便得要命,哪來麻煩。
他拍拍手,說:“行,你的自由。”
水漣打量他整理衣着的動作,才反應過來他要出門:“你要去哪兒?”
“不久前還和我生氣,現在又查我崗?”蔺雨洲雙手抱臂看向水漣,似笑非笑道,“回國和幾個朋友聚聚,不會很遲回來,不用這麼緊張我。”
水漣眼不見為淨似的閉上眼:“沒緊張你。”
數秒後他又睜開眼,古怪問道:“你還有朋友?”
他印象裡蔺雨洲一直和他待在一塊兒,就沒見到過他和朋友相處,手機上打字打得飛快,現實裡,蔺雨洲似乎也沒有邀請過朋友來蔺家。
蔺雨洲滿臉無語,走到他跟前掐了把他的臉:“水漣,在你心裡我究竟是個什麼形象,還不至于連個朋友都沒有吧?再說了,在外頭十年,總不可能真和孤僻症——”
他話說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若無其事拐了個話題:“你沒和朋友出去聚一聚?”
水漣神色平靜:“我沒有朋友。”
蔺雨洲:“……”
他後知後覺想起水漣在他出國後沒有再去學校上課,一直是蔺家請老師上門為他授課。
水漣作為蛇妖的身份讓他很難和陌生人搭建關系,在人間生活過的長久痕迹又為他融入妖界這件事增添困難。
他的關系網簡單到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蔺雨洲摸摸鼻子,糾結大半天,才别扭憋出來一句:“晚上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