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
他木着臉,從衆地舉起牛奶,與大家碰杯。
碰完杯,鐵男用右手掀開自己的左胳膊,往露出的小孔裡倒了半杯機油。哈魯、沙維爾見怪不怪,舉起刀叉大快朵頤起來。雙胞胎嘴邊沾着一圈奶沫,整齊劃一地給松餅上抹上厚厚的奶油。
路希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但似乎并不是負面的。他舉起了刀叉。
等到松餅塔被推平,奶油山被抹淨,鐵男的機油也盡數灌進手臂,衆人心滿意足地倚在靠背上。
哈魯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币,丢給對面的沙維爾。“一份礦區郵報,謝謝!”
“好嘞!”沙維爾摸出一枚更小更薄的硬币,丢給雙胞胎,“一份礦區郵報。”
艾莉認真确認過金額,把硬币裝進口袋。奧利跳下椅子,從邊櫃上厚厚一摞新報紙上取出一份,恭恭敬敬地遞給哈魯。
沙維爾打了個哈欠。“嗯,做的很好,今天的賣報任務就交給你們啦。老規矩,有抽成。”
雙胞胎歡呼雀躍。哈魯不贊同地看着沙維爾:“沙維爾,你不應該把自己的工作丢給弟弟妹妹,他們畢竟才剛剛五歲。”
“别看他們年紀小,賣報比我在行。隻要可憐兮兮??地朝路人眨巴眨巴眼,連不識字的老太太也會停下來買一份報紙。”沙維爾眯起眼睛,目光轉向某位灰發青年,“何況,我還得幫你盯着這個可疑的家夥。”
路希面無表情地回看他。
哈魯搖了搖頭,展開散發着油墨香味兒的報紙,粗粗的眉毛很快蹙起。路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幼兒失蹤案件頻發,犯罪集團仍未落網!”
哈魯将那篇報道拍到沙維爾眼前,後者擺擺手。“放心、放心,艾莉和奧利從來隻在聖堂前的小廣場賣報。要是聖堂附近不安全,自個兒家也别待了。”
雙胞胎連忙對着哈魯點頭。“就在聖堂前面!”“别的地方不去!”
艾莉一個勁兒朝哈魯眨巴眼。“沙維爾的腿不好,媽媽讓我們多照顧他。好哈魯,就讓我們去吧!”
大塊頭哈魯在兩小隻的目光中很快敗下陣來。
此時,路希的目光已經被另一則加大加粗的新聞标題吸引:“伯爵府深夜失火,洛林頓家族疑遭詛咒!”
配圖是洛林頓家族的族徽以及一家三口的畫像。在上面,路希第一次見到了埃蒙德·洛林頓本來的樣子:一個淺色頭發的俊秀少年,笑容幹淨,略帶腼腆。
他向哈魯借來報紙,把那篇報道仔細讀了一遍。
上面首先介紹了洛林頓家族的曆史。這是一個延綿兩百多年的古老家族,族譜幾乎可以追溯至“黑暗年代”,這一代子嗣稀薄,老伯爵夫婦僅有一個兒子,即前不久繼承爵位的埃蒙德·洛林頓。
近來,洛林頓家族頻遭惡事,先是老伯爵夫婦感染怪病,暴斃而亡。新任伯爵為此憂傷過度,閉門不出。前幾天,伯爵府深夜起火,等被發現時,奢華的府邸隻剩廢墟與灰燼,伯爵、管家以及數十位傭人盡數命喪火中。
根據現場的痕迹,起火原因似乎是煤氣爆炸。但接二連三發的不幸,讓人不禁懷疑,洛林頓家族是否遭到了最邪惡的詛咒……
路希放下報紙,微微蹙眉。
看來,現場經過了處理,沒有留下紅衣人和血獸的痕迹。而且因為焚毀過度,屍身上的蹊跷——符咒和晶石也沒有被發現。一切罪惡與隐秘都埋葬在了烈火之中。
想到這兒,路希腦海中又浮出一條粉色大腸似的事物,“大腸”頂着一隻碩大的獨眼,純良無辜地看着他——“窺視之眼”。彼時,當路希像破麻袋一樣被管家丢出去、眼看生路斷絕之時,這隻有靈性的煉金邪物悄然從他袖中爬出,不知躲去了哪裡。
如今,大概已經化為了一捧灰燼。
一雙手“啪”地撐在面前。路希擡首,對上一雙自上而下俯視的淺綠色眼珠。對方橘紅色的頭發和微微眯起的綠眼睛,讓他忽然想到一種動物。
狐狸。一隻毛發蓬松、任性懶散的小狐狸。
沙維爾臉上懷疑之色更濃。他指着報紙上洛林頓一家的畫像質問:“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麼?”
灰發青年淡漠點頭,在哈魯和沙維爾驚疑的目光中,指向洛林頓家族的徽記。“我見過這個圖案,在一架飛艇上。正是在那附近,我遭遇了那些紅衣人和獸群。”
路希垂眸,目光落在埃蒙德的畫像上。他需要将聖庭的注意力盡快轉向弗拉德,而伯爵府慘案,正是一個契機。
“猩紅教團!”哈魯霍然起身,眉頭緊擰。“看來,洛林頓一家的悲劇與這個邪教團夥脫不了幹系。路希,你得跟我去一趟聖堂,盡快向祭司大人彙報此事!”
沙維爾忙道:“我也去!”
路希點頭。
聖堂似乎是聖庭的地方下設機構。他心中思忖:與聖堂直接接觸,并非完全沒有風險。翡翠戒指、阿利烏斯的殘魂、阿納伽之軀……他身上觸及禁忌的諸多隐秘,是否會被那位“祭司大人”察覺?
無論如何,為了完成委托,這是必須承擔的風險。
臨行前,他将翡翠戒指摘下,藏入懷表中。随後跟着哈魯、沙維爾、懷抱報紙的雙胞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