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色的防護罩隻結成短短一瞬,便如氣泡破裂。
它可以阻擋外界的攻擊,卻防不住自内的破壞。艾莉襲向騎士的同一瞬間,芬裡爾瞳孔滲血,指尖暴漲,輕易摧毀了防護陣的符咒。
眼前的一幕如同慢鏡頭。防護陣光芒潰散。血雨之中,騎士緩緩倒地,女孩抓着斷臂,笑容空洞,臉蛋和頭發綴滿血珠。
路希正要上前扶住菲力,卻有一道厲風襲來。他匆匆閃避,頸部滲出一道紅痕,要不是有“銀閃臂環”,頸動脈已經被切斷。襲擊他的孩子舔了舔染血的指甲,目光嗜血,臉上猶帶淚痕。
這孩子,還有艾莉、芬裡爾,都是路希和菲力抵達神殿以前蘇醒的孩子。
路希想起,在他們“蘇醒”之前,水晶球中的畫面曾有片刻模糊。
他很快意識到了真相。
原來,機械蜘蛛潛入神殿之時,已經被弗拉德察覺。弗拉德以祭品為誘餌,為入侵者設下兩重陷阱:第一重是玫瑰主教的法陣,第二重便是這幾個孩子。他刻意幹擾機械蜘蛛回傳的畫面,給幾個孩子灌下猩紅之血,并在關鍵時刻控制了他們的意識。
得之不易的希望就此破滅,路希一時茫然。多年以來,他作為獨立雇傭兵,無數次在生死線上徘徊,卻第一次真正品嘗到絕望的滋味。
“路希……”
他順着聲音望去。騎士不再驕傲,甚至十分狼狽,殘缺地倒在地上,栗發沾滿血污,琥珀色的眼睛開始失神,卻執着地看向他。
路希明白他的意思。
此時,菲力失去戰鬥力,玫瑰主教一死兩傷,存活的四個猩紅主教也在與騎士戰鬥時負傷。在其他邪教成員抵達之前,還有逃生機會。
利爪再次襲來。路希的唇緊抿到毫無血色。他避開攻擊,抱起仍然沉睡的奧利,将速度提升到極限,奔向來時的暗門。
身後幾道寒意逼近。
幸運的是,玫瑰長廊還記得不久之前的獻祭者,為他敞開通道,追殺者反而被略微擋住腳步。路希抓住機會,按照腦海中的路線,逃入曲折迷離的礦洞深處。
四周一片幽暗,眼前卻不斷閃過菲力與艾莉的樣子。
至少要帶着奧利離開這兒……
忽地,心髒傳來劇烈絞痛。路希不由攥緊衣襟,踉跄停步,讓沉睡的奧利靠坐在一旁。
前方響起熟悉的嗓音:“呵呵,原來逃走的‘入侵者’是你。我親愛的血奴。”
黑暗中,薩布爾緩緩向他走近,聲音儒雅溫和,依然像那位紳士的紡織廠主,眼眸卻在暗處閃動血光。
“告訴我,你如何削弱了血契,又是怎麼混進來的?”薩布爾溫聲道,“我可不記得,曾召喚你來此處。”
路希沉默,血契的紅荊棘頓時懲罰性地勒入心髒。
“福利院,”他艱難道,“芬裡爾……”
血契蓦地一松。路希拭去唇角血迹,隔着深沉黑暗與薩布爾對視。
“哈魯對你敬仰有加。他說,薩布爾紡織廠讓戰後失業的礦工有了活路,礦區福利院救助了無數孤兒。難道一劑猩紅之血足以颠覆往日的一切?你真的忍心将親手養育的孩子獻祭給惡魔嗎,亨特·薩布爾先生?”
話語沉入黑暗。
許久,薩布爾忽而冷笑,嗓音變得尖刻:“要不是我,他們早死了!怨隻怨諸神不公!我行善多年,得到了什麼?五十歲癱瘓在床,被兒子和仆人虐待,渾身爛瘡與便溺……救贖我的,不是神明,不是我幫過的人們,而是弗拉德大人。”
血荊棘再次收緊,路希在劇痛中弓起身體。
袍袖之下,他攥緊“聖光匕首”,卻因為血契的束縛無法揮向薩布爾——光是動了這個念頭,都讓痛苦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