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維爾拿袖子一抹臉,眼角還泛着紅,卻欠揍地笑起來:“嘿嘿嘿,一年 300 金币,足夠在霧鐵鎮當财主了。我要住别墅、雇傭人,從此過遊手好閑的舒服日子~”
哈魯的手一僵,攥成一個爆栗砸下來,少年早有準備地側身閃開,兩人打鬧間,忽聽路希叫了一聲“鐵男!”,一隻鐵杯被打翻在地,潑出牛奶。
原來無人注意時,鐵男照例給大家“倒牛奶”,它将粘稠的機油注入牛奶杯,卻在自己鐵杯裡灌滿牛奶。路希發現時,它正将牛奶源源不斷地注入自己的機械軀體。
機械人偶怪異地抽搐着,随後直挺挺倒地。
哈魯變了臉色,慌忙取來軟管和機器,為鐵男“換血”,注入新的機油,一遍遍沖洗内部的零件。從清早忙碌到傍晚,鐵男仍沒有“蘇醒”的迹象。
路希蹙眉:“這樣不行,最好拆開查看故障點。”
哈魯眼睛通紅。“除了我的導師,沒有人能維修鐵男。強行拆開,隻會使它徹底損壞。”
沙維爾安慰道:“也許第二天就好了。機器不都是這樣的麼?遇到奇奇怪怪的故障,關機,再開機,它就自己好了。而且、而且鐵男這麼高級——它是我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機械人偶,一定有自我修複機制,我們隻需要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哈魯像抓住一株救命稻草,喃喃重複,“明天,後天……它會好起來的。”說着,兩道亮晶晶的淚水流進胡須。
癱坐在地上的機械人偶紋絲不動,腦袋别扭地歪向肩膀,死寂的臉上,仍帶着卡通人物般的可愛笑容。
接下來三天,移動工坊氣氛沉重。哈魯的臉色越來越憔悴,夜裡,他的房間總是亮着燈。他不分白天黑夜地研究導師留下的手稿,試圖從中找到修複鐵男的辦法。
第四天夜晚,哈魯終于在極度困倦中伏案睡去。
而這天深夜,路希在淺眠中,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房門外站着鐵男,機械人偶向他露出一如繼往的笑容。
它比了個“噓”的手勢,轉身走下樓梯,帶領路希來到冶煉房。
移動工坊的鋼鐵心髒——鍛造爐内瀉出熔岩似的亮光。鐵男回身,逆着光,與路希相對而立。隻聽鼓風機的管道裡回蕩着不盡風聲。
這時,許久未出現的阿利烏斯在金屬壁闆的反光中緩緩現身。他的嘴角仍挂着若有似無的嘲諷笑意,老邁的雙眼卻寫滿悲涼。
“海姆,十五年前,我們曾創造神迹,沒想到再見面時,你我的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地獄……報應?哈哈哈哈,也許是吧。”
煉金術士轉向路希:“容我為你介紹,有史以來最天才的機械師——‘鋼鐵泰坦之父’,海姆·馬克辛。遺憾的是,這顆天才的大腦,如今正走向崩潰……”
路希緊緊注視着鐵男。
機械人偶伸手,捂住自己的笑臉,指尖的機關觸入眼眶,與眼球對接、擰轉。光潤的鐵腦殼突然出現一條裂隙,将頭顱分成前後兩半。鐵男微微施力,将那張永恒不變的卡通笑臉摘了下來。
笑臉之後是一隻玻璃罩,其中飄浮着一團軟塌塌的組織。灰粉色,溝回間不時閃動着纖細的銀光。
那是一顆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