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代價,不過是于慕雨“命中注定”的幸福。
可那又怎樣呢,她是天命之女,沒有入宮的機會,她還會有别的機緣,别樣的幸福,她未來的一切,總歸都會是一直美好的。
這公平嗎?她的幸福來的總那麼輕易。
所以,她仍舊恨。
而楚垣宛如惡魔低語般,對她說:“那不如就把她,永遠關在密室裡吧。”
如果她死了,那麼命運也會終止,也再沒什麼美好未來可言。
直到她坐上選秀的轎攆,于瑩瑩都還緊緊攥着那枚暗室的鑰匙。她告訴自己,她沒錯。憑什麼她擁有一切,一直幸福快樂,而自己卻要受盡苦難?她傻得相信别人,就該為這愚蠢付出代價,哪怕是生命。
可她又想起,為受傷自己包紮時會掉眼淚的她,那個曾在寒冬中分出半張床、捧起她凍的發僵小臉給予溫暖的她。想起那日她說:“若妹妹能得幸福,我便不入宮也罷。”
最終,她還是心軟了,用着拙劣的借口,安慰自己,天命之女或許以後會派上什麼用處。
她成了楚垣登位之路上暗處布局的執棋人,以穿書者對劇情的掌控,推動劇本向她想要的方向發展。她也終于一步步成了寵妃,執掌鳳印,風光無限。
可她的心,卻越來越空。她曾恨紀韶華,與恨于慕雨類似,為什麼她總能被愛,總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幸福。
原書中,除了于慕雨,作者筆下最美好的角色,便是小郡主。
因為自己經受過的命運太苦,所以她憎恨别人幸福的模樣,才更想毀掉。
可從天華殿得知真相那刻起,她才知道:
原來,她不過是局中可悲的螳螂,真正的黃雀,原來并不是她。
她因真相而崩潰,原來一切都是楚垣,都不過是一場圍繞皇位展開的算計。她以為自己操縱命運,卻隻是更大的命運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那一刻,她心中在歇斯底裡地叫喊,可人卻好似失去一切氣力。
她看着于慕雨,那人哭得比她更撕心裂肺,可她心中忽生慶幸。
還好,她還活着。
這個有點傻、有些聖母病的姐姐,本不該遭遇這樣的命運。不過,還好她還活着,她是天命之女,沒有她之後,便注定會越來越幸福。
離開前,于瑩瑩将解藥交給她,一個是楚文帝的,另一個是陸崖的。
自己對她做過很多壞事,害于慕雨變成如今的模樣,可說到底,她真的很愛這個姐姐,所以努力想償還一點溫情。
那一瞬,好似于瑩瑩死去,而餘萱瑩重新活了過來,可不論她是誰,也再不會是當初那個她。
一個明明可以普通的讀完大學,擁有一份普通工作和剛夠花的工資,然後攢些錢就全買些無用的小玩意,周末還能排兩小時去吃個火鍋的她。
她對楚垣的恨,在此刻到達了頂峰,恨到無視自己的死活。
可命運對她就是那麼苛刻,那把匕首也終歸沒有捅穿楚垣的心髒。
但她知道,什麼才是對他最惡毒的詛咒。
“你隻是個紙片人罷了,當初得不到的皇位,重來多少世,你也終歸得不到。”
每個字都像是用其血肉嚼碎了,再連牙吐出來。
她摔下馬,鮮血染紅衣襟,隻有出氣沒有進氣。意識模糊間,她忽然覺得可笑。
明明那麼多事過去了,可她仍那麼年輕,甚至,直至死去那一刻,她也隻有二十來歲罷了。
可她好累,在這書中的十幾年,漫長的像她走過了一整個世紀。
再睜開眼時,她居然又回到了宿舍,那張硌得她腰酸背痛的木闆床上。
宿舍天花闆的裂縫還在,手機在枕頭邊震動,純棉的被套還有粗糙的起球,可這一切卻柔軟地讓她心酸。她将自己埋進被子,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她活着回來了,回到那個本該屬于她的世界,回到本應繼續的大學生活。
再走進校園,一切那麼陌生又親切,大家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偶爾憂愁的臉,也不過是擔心期末考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明是熟悉的路,可她卻覺得每一步,都似隔着一個世界。
沒人知道她經曆過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她死過一回,更沒有人知道,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
次年新生入學,學校安排志願者迎新。
餘萱瑩原本不願意,可上學期期末幾乎全挂,為了保學分,隻能跟着去了校門口。
陽光燦爛,新生們稚氣未脫,夏日微風中彌漫着青春的喧嚣。
她站在人群中,周身是格格不入的寒意,冷眼看着一群男生在前面圍了一圈,搶着要幫學妹提行李。
放在穿書前,她可能會繞道而行,可如今的她已全然不同。
餘萱瑩沉着臉,一言不發地狠狠推開擋住她路的男生,不顧周圍異樣目光,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直到,餘光瞥見那個被堵在中間的女孩,她驟然停住腳步。
白皙似玉的肌膚,烏發如瀑的長直發,一雙眼尾微粉的桃花美目透着柔和溫婉。
她仿佛看見了一個不該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就在這時,那女孩輕輕朝她露出一個微笑,聲音溫軟:“學姐你好,你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