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跪地的悶響,異常清脆。
葉瑾钿趕忙緊緊抱住張珉的腰,生怕他那截窄窄的腰肢閃折。
她就知道他在逞強……
他一介書生,哪裡來的蠻力将她抱起,弄回房間。
葉瑾钿暗自歎氣,琢磨到底要怎樣為他挽回些許顔面,讓這窒息的沉默早些散去。
她歪在他肩上,沒想出什麼法子,倒是發現掌下的腰肢雖窄,卻很緊很硬,像塊冷石一樣。
上次抱他上馬時,許是帶了些心事,倒沒注意過,隻覺得他動作微僵,不太會上馬。
心裡有些好奇,她輕輕捏了一把。
張珉一顫,伸手拉住她不太安分的手指:“娘、娘子?”
掌中手指有些冰涼,他壯起膽子不放,收緊捂熱,悄悄瞥她臉色。
見她沒有不悅,開心了,掌心收得更緊。
“嗯?”
葉瑾钿擡眸看他。
張珉兩手當即不敢亂動,低垂的眼神飄忽,臉頰兩邊飛紅,嗫嚅道:“娘子來癸水的話,我能做些什麼嗎?”
聽聞女子癸水時,格外脆弱,有些甚至挪動幾步,肚腹都像刀絞一樣疼,須得額外照料才行。
他身邊除了阿妹,并無其他女眷。
阿妹血氣旺盛,精力充沛,從未挨過這種苦頭,他也就對此知之不詳。
除了剛才驟然而來的劇痛,葉瑾钿暫時沒什麼感覺,隻是覺得肚子悶悶漲漲,不太舒服。
她讓他先放開她,等她回房換一身衣裙。
張珉遲疑:“不用我抱嗎?”
“……唔,”葉瑾钿就此找了個借口,“亂動的話,其實會更不舒服。”見他失落,又把手遞過去,補充道,“你扶我一下就好。”
張珉伸出兩隻手,小心翼翼托起她手肘,有些不太熟練地扶着她慢慢挪回屋内。
葉瑾钿覺得他緊張得有些過分。
“我沒什麼大事,夫君不必擔憂。”她寬慰他兩句,“這癸水月月都來,總不能次次如臨大敵。”
張珉搖頭。
他一想到她當初毫無知覺躺在地上,墨發間沁出一灘血色,臉如金紙的模樣,就覺得心驚肉跳。
幼時,他因一時疏忽,養的黃犬被族弟仆從活活打死,後來狩獵與從軍,需要用到黃犬時,他總會頻頻看它有否歸來。
況人乎?
險些失去她的惶恐,他再也不想經曆。
葉瑾钿完全勸不動他,無奈作罷,隻得随他去。
她從小飄零,見過很多人和事,很是明白人人生來不同這個道理。若能契合,便是緣分,不能也不足以說明誰好或是不好,隻能說不适合一起久處,趁早分道揚镳才是正經。
換過一身深色襦裙,她将髒污的衣裙丢在木盆裡,打算與今晚的衣物攢一攢,再清洗。
拉開門,準備回庖廚。
張珉卻站在門外,捧着一托盤,托盤上有熱水與手爐。
“我不知道你需要什麼,隻知道要保暖多歇息。”他将托盤塞到葉瑾钿手裡,“娘子好好歇息,今日我來掌廚便好。”
葉瑾钿有些不太放心:“你會做飯嗎?”
而且——
“隔壁的課,夫君不用去教?”
張珉:“…………”
庖廚的事情,他還真是不會。
可他不能那樣說,不然娘子準會回庖廚忙活。
“娘子放心,不管是飯還是課,我都不會耽擱的,你安心呆在内室,小睡一陣可好?”
葉瑾钿猶豫時,張珉直接一手把托盤拿回,一手拉過她,轉身入内,把木托放桌上,将人按進被窩裡,再塞手爐暖被窩,遞熱茶給她暖肚子。
待她喝完熱茶,他接過放回木托上:“娘子信我,等你一覺睡醒,我肯定将庖廚的事情料理好,也不耽擱教書的事兒。”
他都這麼說了,再否認可就有些傷人心了。
葉瑾钿隻好應下此事,閉上雙眼。
張珉替她掖好被角,便着暗衛守好,他翻牆過去,讓一群兔崽子過來把草藥和食材端到隔壁。
——在這邊開火,他怕吵着娘子。
隻要不用讀書,或者少讀一會兒書,落影他們倒是樂意得很,做事可積極了。
聽聞那二陳湯是嫂子專門買來,想要煮給他們喝的湯飲,一衆人頓時興奮起來,瞬間感覺自己不再是沒有人關心的野孩子。
“嫂子可還真是,怎麼還惦記我們呢……”
此言一出,張珉疾厲的眼風便橫掃過去,似能刮掉他們的厚臉皮。
說話的隊正對上他眼神,馬上閉緊嘴巴,伸手按住,藏到同僚背後躲躲。
他錯了,他不該得意。
其他人發出幸災樂禍的憋笑聲。
張珉嘴角一抽,不想看這群糟心的人,反手掏出平日記錄娘子做菜的小冊子,讓落影在一旁念,他來動手。
“我們今兒個居然能吃上相爺親手做的飯菜嗎?”
一群人湊做一堆,紛紛探頭圍成一圈看熱鬧。
他們配合默契。裡圈的人雙手撐住膝蓋俯身;第二圈的人背手彎腰;第三圈的人正常挺立站着;第四圈的人與第三圈的人交錯,将下巴疊第三圈的人肩上;第五圈的人則撐着第四圈的人肩膀踮腳探頭,活像一隻隻引頸的鴨子。
各色眼眸裡,透出的都是焦渴,咽喉不住吞咽。
落影:“……”
原來他們平日看起來,這麼磕碜。
一刻過後。
焦渴的眼神已然幹枯而死。
屬下們看着粗瓷大碗裡黑漆漆的肉,陷入沉思。
落影還是比較維護自家相爺臉面的,說了句:“或許,隻是賣相不好,味道應當還不錯?”
于是,屬下們将第一塊肉送到他嘴邊,先孝敬他。
落影:“……”
要說禍水東引的手段,誰比得過這群人。
在張珉炯炯虎目的注視下,他隻好含淚把肉叼走,嚼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