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爾取出一台巴掌大的電子設備。
貝蒂告訴他這叫“語言轉錄器”,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投映在白色帷幕上,也能輸入文字并語音播報。
接下來的45分鐘裡,江奕的目光從朗道二流體模型,過渡到中子散射,再到非平衡格林函數;從低壓直流電場裝置,到噬菌體靶向,再到基因篩選;從ICP-IK聯合标定法,到複合式底盤,再到本安型LiDAR。
他晃晃腦袋強打精神。
最後到蔺哲。這人語速很快,文字如病毒般在大銀幕上瘋狂增殖:寬帶阻抗變換、栅極負反饋網絡、小信号增益、輸出功率、附加效率、芯片面積、二次諧波頻段、數據集、可視化引擎、CodeBERT……
下一刻,蔺哲發言被打斷。其他成員循聲望去,江奕一頭栽到桌面上,睡着了。
這個男孩兒毫無防備。
夕陽透過窗戶,将他熟睡的面容染成更為濃郁的珊瑚色。木桌安靜地被他依靠,綠植作陪,他睡得很安心、也很甜蜜。他想念赫拉,想念失蹤的勞工,想念美杜莎和盧卡斯,以及夢中的紅發美少年。
迄今為止,他仍不明确人生的意義。不過至少,他有了份工作,同事們支持他、鼓勵他。此外,他還要處理好和蔺哲的關系。失去眼睛,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如果他需要贊美,就給予贊美;如果他需要關懷,就給予關懷。如果他需要的自己沒有,就将自己擁有的與他共享。正如生于苦難的人懂得苦難,渴望幸福的人創造幸福。
當江奕從臂彎中擡起腦袋時,天已經黑了,投影儀是現場唯一的光源。他先是看到肩上的羊絨毯子,然後是面前的蔺哲——這人正在設計接口電路,他坐姿有些拘謹,認真的表情溫和有如微風。
或許是“起床”動靜太大的緣故,蔺哲筆尖一停,指了指他們手邊的小本。
江奕攬過本子。
上面是提前寫好的字:
醒了就敲兩下桌子。
江奕照做。
随後見對方收納繪圖工具,開始整理稿紙。他拿起語言轉錄器,鍵入:他們呢?
銀幕冒出兩個字——走了。
江奕:“。”
他感覺這份答案怪怪的,但又找不出什麼問題來。“您還在。”他回複他。
蔺哲:“工作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