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星期一,朱序該去上班了。
她早晨化了個精緻的妝,為顯氣色好一些,特意多補兩下腮紅。
朱序是做綠植景觀設計的,在一家綠植租擺公司,入這行大概有四五年的時間。
其實她剛畢業時,是在一家外包公司做前端開發,因為當時缺乏工作經驗且成績不是那麼拔尖,所以可供選擇的地方不太多,就想着在這裡能接觸到不同類型的公司,無論接項目或駐場開發,都算是一種曆練。不是長久之計,卻可能成為她的跳闆。
但做久了她才意識到理想和現實的差距。
這樣的公司不會重視培養員工,工作中也根本接觸不到核心業務,熬夜加班是常事,還要為時不時的裁員提心吊膽。
這一行的大佬星羅棋布,而她隻是其中一粒小小沙塵,那個跳闆她根本踩不動。
後來也是機緣巧合,朋友帶她進入綠植景觀這一行。
她上學時選修過設計類的課程,加之前端開發這兩年儲備的審美素材,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做起來并不難。雖然收入不比從前,但壓力減小,情緒穩定,每天都面對富有生機的綠植和鮮花,她整個人也跟着再次滋潤起來。
朱序打完卡,來到工位。
她順手在桌子上抹了下,發現一粒灰塵都沒有。
同事白玫撐着對面的隔闆探過頭,朝她快速挑兩下眉毛。
設計部總共四位設計師,除了朱序、白玫,還有靠窗那邊的小徐和一位男同事。白玫晚進公司兩年,剛來時是朱序帶她,她人美嘴甜,做事認真且不太計較多做一分,所以很是讨人喜歡。
朱序把剛買的酸奶遞給她一瓶,拉出椅子:“謝了啊。”
“謝什麼,順手的事。”白玫當即插上吸管喝起來:“你怎麼又請這麼多天的假,我看肖總監這幾天不大高興。”
朱序問:“她說什麼了?”
“就問金鼎酒店那個案子做完了沒有。”
“我不是把後續的事情交給你了?”
“我知道啊。”白玫壓低聲音,朝窗戶那邊偷瞄一眼:“那天當着肖總監的面,小徐說她之前幫你聯系過材料,更了解一些。老肖一聽,就讓她接着做了。”
朱序見怪不怪,小徐那人愛表現,愛搶功,好容易遇到這樣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呢。
本就是自己扔下工作好幾天不見人影,明面上小徐幫忙善後,她道謝才是正常。
她笑了笑:“沒事兒,随她吧。”
白玫撇着嘴點點頭,腦袋縮了回去。
朱序開始整理這幾天的工作,感覺到肩膀酸痛時,已經上午十點多。
她拿着杯子去茶水間,給自己沖了杯洛神花茶。
腦袋放空了會兒,感覺有人輕拍她的後背,回過頭,小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朱序也沖她笑笑。
小徐走到前面接熱水:“咱們樓下新開了家牛肉湯飯,我昨天吃了,味道還不錯。”
“是嗎,有機會去嘗嘗。”
“價格也不貴。”
朱序點了點頭,打算出去。
小徐熱水剛接一半,忽然關掉水閥,轉過來叫住她:“朱序,不好意思啊,金鼎酒店那個方案我幫你做了。”
“哪兒的話,還要謝謝你。”
“你不介意就好。”小徐心裡得意得很,剛想轉頭繼續接水,忽然掃到肖總監身影出現在門口:“不過,有個問題……”
朱序再次駐足。
肖總監動作也是一頓,踟蹰了下,到底悄無聲息往後退去半步。
小徐故意壓低聲音,但空間有限,足夠門口的人聽個七八分:“其實後來又換了新方案,比你那份多出百分之八的預算。”
朱序不解:“為什麼?”
“客戶不太滿意,所以改動不少,但還堅持按照你們談好的價格支付,我也是費了好些口舌才說通的,昨天終于把合同簽了。”
朱序仔細回憶了下,那日她把設計稿發給金鼎酒店相關負責人時,那邊沒有任何異議,口頭确認後,隻差簽署合同,這檔口她卻請假了。
她與對方合作多次,按理說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背後的事她一概不知,現在合同已經敲定,她也沒什麼理由去責問客戶。
朱序背對着茶水間的門,無從察覺有個人影來了又走。
小徐卻看得真切,在她沉默時走過來安慰她:“客戶都難伺候,一時一變,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朱序确實也無話可說,隻笑了笑,先行出去。
晚上六點鐘,朱序關掉電腦,拎着包走出寫字樓。
冬日夜長,最後一絲殘陽也被黑暗吞噬。
馬路卻車流如織,燈火璀璨無比。
朱序把手揣進羽絨服的兜裡,在去地鐵站的路上經過一家理發店。店面很小,裡頭設施也很簡陋,一直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獨自經營。
朱序是常客,定期過去剪個劉海或修發尾。那女人不會刻意找話題,或提辦卡加項目等要求,她可以從頭至尾不說話,而朱序一天工作下來,也累得不想開口,便可以安靜待着,省去不必要的交流。
這會兒那女人正倚在門邊抽煙,看見朱序經過,擡手打了下招呼。
朱序也點點頭,腳步一頓,朝她的方向走過去。
女人掐了煙:“剪頭發?”
“不用等吧。”
“不用。”
她先行進去,放熱水,洗頭,再把她帶到鏡子前坐好:“還修發尾?”
朱序沉默了會兒:“剪短吧。”
“多短。”
朱序在脖頸處比了個位置:“這裡。”
女人略微驚訝地看看她,卻沒多說什麼:“要哪種類型的?”
“你看我适合哪種?”
她用毛巾擦拭着她黑而直的長發:“臉蛋漂亮,都好駕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