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上,根本跟不上!”撒拉看着手腕上的監控器,顯示頁面上的小紅點在迷宮的岔道裡瘋狂亂竄,眼珠子看都看不過來,氣的撒拉恨不得把監控器都給砸了,“這安岩是屬老鼠的嗎?滿地跑還跑這麼快!”
羅平雙手捧着後腦勺,一嘚一嘚地跟着走,“不急不急,等他跑累了自然就停下來了嘛。”就聽後頭跟着的豐紳冷笑了一聲,羅平扭臉看過去,“怎麼?閣下是有什麼不同的見意見?”
豐紳扭頭不搭腔,卻不動聲色間扯了一把卡卡雅,将兩人跟前頭三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一些。
————————
安岩手搭涼棚望着飛快遠去的小紅點,問阿九,“這樣靠譜麼?”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身上藏了個追蹤器,被狗鼻子似的阿九翻出來,又看着她蹲在牆角裡刨出個像老鼠樣的小動物,掰開那玩意兒的嘴,就把整個追蹤器塞到它肚子裡去了,然後摸摸頭,放生。
一套動作搞下來娴熟得令人發指。
“靠譜,”阿九蹲在地上拍拍手上的泥巴,“有你這馗道破陣一脈給他們領路,就讓那幾個王八蛋追去吧。”
說完,阿九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四面的石牆。他們已經進入了迷宮極深的位置了,但是依然沒有神荼的蹤迹。
以他們對神荼的了解,如果跟那山羊角的鬼魔對上了,怎麼着也會大戰一場,就算因為某種目的不會明面上幹架,起碼也會留下一些記号或者痕迹。
然而他們什麼都沒發現。
這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他們的方向是錯的,巨大的迷宮裡面四通八達,神荼留下了記号,但是他們沒有找到。
可是,在決定尋找方向的時候,安岩和阿九都是不約而同地選擇朝裡走,按理說,兩個算是天賦異禀的學霸做出了同一個答案,這個答案的正确率應該是無限接近百分百的才對。
第二種可能就糟心了——神荼是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抓走的,所以才無法留下任何記号和痕迹。
但是,這得是什麼樣的戰力天花闆才能悄無聲息讓屬倔驢脾氣的神荼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抓走?
“方向。”阿九挺了挺脊梁,問安岩。
安岩凜了凜神,合上眼睛,神識發散出去,片刻後又收回來,他看向阿九,猶豫道,“我還是覺得應該往裡。”
這技能點也是才點亮不久,他自己也不是很熟悉,根本無法确認到底準不準确,安岩頓了頓,又問阿九,“你覺得呢?”
緊了緊背上的長刀,阿九搖頭,“不知道。我現在心裡有些慌,總覺得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從耶路撒冷找到神荼開始,阿九一路走來,那種怪異的感覺就一直在心頭徘徊不去。仿佛無處不在的不和諧感,仿佛有個巨大的坑擺在這裡,他們正歡天喜地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似的往坑裡跳着。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别慌。”安岩拍拍阿九的肩膀,“神荼帶着我四處亂竄,向來是見坑就跳,見鬼就殺,吃虧從來不含糊,幹架從來都不慌。所以阿九你也不要慌,你得相信神荼,也得相信你自己。”
阿九有些詫異地看安岩,“安小岩,一段時間不見,你長大了。爸爸深感欣慰啊!”說完一溜煙往裡面跑。
“阿九我去你的爸爸!”安岩擡腳追。
——————————
“爸……”
神荼的嗓子似乎有些幹啞,他極其費勁的開口,喊出這一個字。
媽媽站在床前看着他,眉頭依然夾着一絲難以解開的憂愁,和以前一模一樣。
他的父親握着他的手,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神荼的手心,隔着一層繃帶,他覺得父親的手有些發涼。
“哥哥覺得不舒服的話,就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帶弟弟出去轉轉,一會兒給你帶禮物回來。”父親松開他的手,聲音溫和平靜,亦如當年。
“哥哥别傷心,我們隻出去一小會兒,回來給你帶禮物哈!”弟弟從他身上蹦下來,拉着父母的手往外走。“哥哥,你等我們回來呀!”
等等……
等一下!!
别走!别走!!
别再留他一個人!!
神荼掙紮着想爬起來,可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他拼盡全力也隻能将自己的上半身探出這張床,此刻他極力瞪大的冰藍色眸子裡,驚懼悲傷和絕望混雜翻湧,他開不了口出不了聲,隻能拼命地伸長他的胳膊,奢望着能夠着他的家人。
哪怕一個。
神荼眼睜睜看着那扇門緩緩合上,日日夜夜在他夢中才會出現的家人随着啪地一聲門鎖關合的聲音徹底看不見。
他認命的垂下發酸的手臂,再垂下他已經僵硬的脖頸,整個人在這一瞬間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甚至靈魂,永遠緊繃的肩膀驟然卸了力,垮下來的肩帶着他的上半身耷拉在床邊,略有些長的黑色碎發遮住了神荼的眼睛,任誰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就這麼長久的,一動不動。
玫瑰色的煙霧透着晦暗的色澤,妖妖娆娆,袅袅娜娜,緩緩的爬上神荼垂在地面的白皙手臂,毒蛇一般蜿蜒而上,緩緩的,直到将他周身都覆蓋其中。
“喲?這是怎麼啦?”熟悉的聲音尾音上揚,熱烈又張揚,她貼在神荼的耳邊吹着氣,帶着一絲絲壓抑的笑意。
……阿……九?
單膝蹲跪在床邊的阿九一隻手就撐起了神荼的下巴,撥開淩亂地遮蓋在他臉上的碎發,露出神荼慘白的一張臉,那雙向來淩厲的冰藍色眸子裡此刻散着絲絲水光,眼眶微微泛着一點點紅。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讓我的神荼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呢?”阿九的手有些涼,輕撫在神荼的臉上,被她碰觸到的皮膚會忍不住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