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嘗騙你?”陸英哼了一聲。
李娴細想來,好像也對,陸英隻讓她快些喝藥,并不曾說那是什麼藥。
她幹笑兩聲,見内室的門還關着,低聲問道:“公子還沒起?”
陸英瞪了她一眼:“你昨日倒是睡得暢快,這幾日的文書堆成山,公子處理到半夜才睡。”
李娴縮縮脖子,退到一邊等着。賀雲洲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估計是亂了作息沒睡好的緣故。他不似往日穿着寬松閑散的袍子,今日換了窄袖袍束了腰帶,連頭發都全部绾好,整個人十分利落。
“公子是要出門?”陸英問。
“去竹林一趟,你不必跟着。”賀雲洲轉頭對李娴道,“你會騎馬吧?”
李娴點點頭。
“讓馬房備兩匹馬,你跟我去。”賀雲洲揉揉額頭。
出城之後官道上行人稀少,李娴跟着賀雲洲加快了速度。很久沒有騎馬,這一路跑下來,倒是暢快淋漓。
快到山邊,賀雲洲才慢下來,等李娴跟上,才提了缰繩,讓馬往路旁一人多高的草叢裡走去。
李娴雖然疑惑也隻得跟上去,馬蹄踩在草裡沒了聲音,隻剩風聲在草尖上呼嘯而過。
草裡并不見路,賀雲洲倒像有什麼指引一樣,沒有片刻停頓。直走了大約一炷香的路程,前方忽然開闊,李娴回頭一看,已經在半山腰上。
再往前走,又是一片竹林,枯黃的竹葉如雪片紛紛落下,參天的翠竹密植,一眼望不到盡頭。
“跟好了。”賀雲洲打馬進竹林,并不徑直前行,李娴仔細觀察了他轉換方向的地方,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左左右右地轉了好次幾方向,才到了一處開闊地,竹籬圍着幾間屋舍,遠遠便聽見一群鴿子咕咕聲。
他們下了馬推門進去,隻見屋前的葡萄架下坐着一個人,正用白色絲帕擦着劍刃。那人聽見動靜轉頭過來,竟然是程念。
李娴還沒張口打招呼,程念一個飛身便到了她面前,明晃晃的劍尖正指着她的咽喉,于是話卡在喉嚨裡想咳嗽都不敢動。
“公子怎麼帶她來了?”程念惡狠狠地盯着李娴。
看來程念已經知道了真相,她會出現在這裡,應該也是賀雲洲已經安排好的。這是要在這閑人免進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滅口嗎?李娴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好了,”賀雲洲擡手按下程念的劍,“竹叔呢?”
“後面。”程念收了劍,捏着李娴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這僞裝真好,我居然沒看出來。”
賀雲洲知她不會要李娴的命,也懶得管,獨自往後院去了。李娴頓時覺得沒了倚仗,心裡發虛。看程念那張挂着笑的臉,倒更覺得瘆得慌,隻能勉強擠了個笑,掙開程念的手,一路小跑跟着賀雲洲往後院去了。
後院竹架上立着十多隻鴿子,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偻的男子正在打掃鴿舍。賀雲洲過去拍他的肩,他才回過頭來,忙放下手裡的活行了禮。
賀雲洲跟他說話的語速比平日裡慢些,那竹叔也一直盯着他,隻點頭或者搖頭。
“竹叔又聾又啞,在這裡呆了十多年了。”程念鬼魅一樣出現在李娴身邊,幽幽說道。
李娴吓了一跳,但見她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略放了心,點頭道:“這裡與世隔絕,能呆這麼久也是不易。”
“這裡平日裡沒有人來,想來也找不到。”程念手搭在李娴肩上,“從山下到這裡,稍走錯一步要麼鬼打牆轉不出去,要麼觸發機關丢了性命,就連陸知涯也未必能找到正确的路。”
“這麼厲害!”李娴驚訝。
“這是公子師父趙師叔所建,早年避世所用,公子也在這裡住了好多年。”程念道,“我跟着師父來過,那時候還小,不明白其中關竅,第二次來居然迷了路,還是公子找到我,才把我帶出去。”
兩人正說着,賀雲洲過來,看了一眼程念搭在李娴肩上的手:“你們跟我過來。”
三人進屋去,再出來的時候,李娴換了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衣,臉上的顔色褪去不少。程念裝扮成了一個白發老翁,戴着發套和假胡須,時不時還咳嗽兩聲。
“去吧。”賀雲洲看着她倆的樣子連自己都有些恍惚。
“我……”李娴看了看賀雲洲,又看了看程念,耷拉着眉眼沒繼續說下去。
“放心,他不敢把你怎樣。”賀雲洲笑道。
“是。”李娴并沒有被安慰到,京城山高路遠,秦離憂位高權重,弄死她比捏死隻螞蟻還簡單,她歎了口氣,也許還不如失憶的好呢。
“走吧。”程念攬了她的肩往外走。
李娴走了兩步,突然回身來向賀雲洲行禮:“公子保重,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