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霧，越往城外走霧色越濃重。

李娴把自己裹得嚴實，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霧氣凝結在睫毛上，亮晶晶如露珠一般。

巍峨的皇陵在霧色中顯得更加神秘，遠看過去隐隐約約與山勢融為一體。等到巡視完各處修繕工程，迷蒙的天空中才看到太陽的影子，沒過多久，陽光終于撕開霧帳，琉璃瓦屋頂映射出燦爛的光華，萬物才鮮活起來。

皇陵軍的統領過來呈報布防安排，周圍山上現在每三日巡查一次，通往皇陵的路口設暗卡，連兩裡開外的河道上下遊也安排的崗哨。

一時也看不出有什麼遺漏，李娴記下了，方便給秦離憂回話。恒王看時間還早，便說要去西邊的凫魚山上看看。統領提議帶人跟着，被恒王婉拒了。

凫魚山并不算險峻，但山道曲折。平日裡人迹罕至，樹木參天不透日光，青石鋪的台階上已經滿是青苔，被霧氣凝聚的露水潤濕之後，十分濕滑。大家不得不小心行走。、

“我記得半山腰有個瀑布，不知道這個時候還能不能見。”恒王望了一眼前方，對身邊的宋茗道。

“這天氣還不算太冷，應該沒有凍上，不過瀑布周圍水汽濕冷，殿下别受了寒氣。”宋茗恭敬答道。

“還不至于。”恒王回頭看看站在幾級台階下，大口呼着白氣的李娴，“還走得動嗎？”

“謝殿下關心，還能繼續走。”李娴拱手道。

半山腰上，果然聽到水聲，卻沒看見瀑布的蹤影。宋茗抽刀砍開路旁一叢荊棘，在枯黃的野草中踩出一條路來，順着山勢走了一段，草木上的濕氣漸漸濃重，瀑布隐在草木茂密的山脊之後。

“殿下，時辰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回去？”宋茗問道。

“都到了這兒，不過去看看豈不是白爬了這麼久的山。”恒王拍拍他的肩讓他安心，“你說我為何不讓皇陵軍跟着？”

“卑職妄自揣測，凫魚山是最容易藏匿的所在，若跟着的人多了，倒不容易發現何處有遺漏。”宋茗道。

“正是。”恒王點點頭，“上山路上，隻有幾處要緊的路口有人把守，其他地方雖然沒有路，卻也不是無法行走。若是藏匿在草叢中，一般的巡查也不易被發現。”

宋茗應了聲是，皇陵軍受兵部節制，秦離憂負責安防，也有指揮安排的權力，但是恒王管營造和禮儀流程，他來巡視安防都不願明言，也是怕被誤會要越權的意思。

穿過瀑布腰間突出大石形成的通道，前方豁然開朗。一片開闊的草坡延伸到懸崖邊，山勢陡降，沒了樹木遮擋，能眺望到京郊的開闊田地。

衆人都長舒了口氣，被這壯觀的景象鎮住。李娴站在瀑布旁往下看，腳下一丈左右是深綠色的潭水，白瀑打在涯壁的巨石上彙入潭中，順着河道往山下流去。

頭頂的山林中忽然一聲刺耳的哨聲，草木間似有異動，宋茗警覺，大喝一聲：“保護殿下！”

四個随從紛紛拔刀，将恒王圍在中間，往來時路退去。還沒到瀑布邊上，隻見十多個黑衣蒙面人從林中跳出來，迅速将他們包抄在中間。

雙方僵持着，都在觀察哪裡才是薄弱方向容易攻破。李娴被宋茗護在身後，緊張得手心是汗。對峙了片刻，黑衣人仗着人多，幹脆一擁而上将他們壓制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内。魚從和宋茗分開兩端，中間的護衛漸漸顯出頹勢，一個黑衣人刀鋒掃過，将一個護衛砍倒，其他人見破綻出現，紛紛向此攻擊。恒王雖會些功夫，但在這些死士一般的刺客面前招架過幾招已經是吃力。他拉了李娴邊擋邊退，混亂中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宋茗和魚從也被分隔開，各被三四個刺客纏住，其他護衛也離他們越來越遠，随着護衛相繼受傷，向他們這邊圍過來的刺客越來越多。李娴望了一眼潭水，又環視一圈圍過來的刺客，一咬牙往恒王身前一插，正好将刺客擋在身後，眼看要被刀要劈到，恒王隻能提劍一擋，生生受了這一刀的力道，虎口鎮得發麻。他還沒來得及将她拉開，隻見她擡手用力将自己朝後推，他一個趔趄，腳下一空，整個人飛快下墜，瞬間便栽進水中。

巨大的水聲和刺骨的寒意瞬間将他包圍，他忙憋住氣往上浮，這時不遠處也掉下來一個人，在水面上一浮一沉，雙手撲騰着。看那服色，是李娴無疑。

恒王忙遊過去托了她的下巴往岸邊遊，兩人掙紮着上了岸，李娴嗆了水，咳了半天才緩過氣來。

恒王看着李娴，明白了她那一推的用意，又看看自己的狼狽樣子，忍不住笑起起來。

李娴忙跪正請罪：“殿下恕罪，這是事急從權。”

“誰說你有罪。多虧你機智，否則我可抵擋不住那些刺客。”恒王笑道，他往上看去，暫時不見刺客追來。他起身拉起李娴，順着溪流往山下去。

他們全身濕透，風一吹更是涼徹心脾。李娴腦子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跑到山下，守衛軍士聞言，忙派一隊人去山上接應宋茗魚從一行，一面派人将恒王和李娴送去皇陵安置。

衆人前呼後擁将恒王帶去沐浴更衣，李娴孤零零地跟在後面，身體已經有些僵硬，裹在不合身的守衛軍的大氅裡，像在風雨裡被打濕了羽毛的雛鳥一樣可憐巴巴的。

池光拄着拐杖，扶着一個小内侍過來，他讓小内侍帶李娴去安置。李娴向他行禮表示謝意，才跟着小内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