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強悍的人，也需要短暫的睡眠。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放心睡了四五個小時，期間沒有任何夢魇。

要知道自從污染度即将臨界後，他每半小時必須醒來一次，不然就會被噩夢困住。

夢中總有道聲音想讓他徹底成為沒有理性的野獸開始殺戮。

不管是變異物還是人類，隻要是新鮮血肉都可以安撫這殘破的靈魂。

是有什麼環節被他忽略了嗎？自己污染度降低了？

沒有給顧妄想太多的時間，得不到回應的灰唂不滿地在他臉上踩了又踩。

“叽！”人，起床。

他餓了。

嬌氣的小蘑菇挨不了餓。

距離上次進食，已經是過了二十個小時。

所以灰唂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叫醒自己的“仆人”。

顧妄完全不介意被一隻蘑菇踩着臉，這點力度對他來說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别。

又有些像小貓踩奶在心上，一點點留下柔軟的痕迹。

他聽懂了他的意思，起身接住了咕溜溜滾下來的蘑菇。

灰唂躺在他手心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肚子就被戳了戳。

不等他生氣咬人手指，就聽到顧妄肯定的聲音。

顧妄一臉煞有介事：“嗯，确實扁了。”

再不喂又要鬧脾氣了。

準确來說，已經開始鬧了。

男人将他拎到枕頭上：“安靜一點待着，我去給你換點吃的。”

他想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家夥就把他口袋裡的能量棒都吃掉。

這就說明他是能接受人類食物的。

這是最好的。

一般經過處理，人類的食物污染度會較低，尤其是普通人的食物。

灰唂不鬧了，安靜下來仰頭看着他，乖乖地點了點頭。

到了這個避難所，反而聽話了許多。

顧妄垂眸暗想。

也許是這裡較多的人類氣息吓到他了。

畢竟隻是朵蘑菇，還是個幼崽蘑菇。

但隻要不傷人，自己就能護着他。

沒什麼好害怕的。

顧妄沒有将心裡話說出來，隻是再次伸出手指點了點圓圓的菌帽，這才轉身洗漱完畢離開。

房間裡沒有第二個活物，變得十分安靜。

幾分鐘後，确定男人真的走遠了，灰唂頓時變臉。

安靜待着？

不可能！

灰蘑菇一溜煙下床，很快就找到了房間的通風口，順着管道翻了出來。

他的體型太小，根本困不住他。

“叽！”

灰唂新奇地看着這一切。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除了荒地以外的生存環境。

這裡沒有随時可見的殺戮，每個人都在做着對于蘑菇來說很難理解的工作。

他找準時機，正正好跳到了一個小男孩衛衣的帽子裡。

“嗯？”

察覺到什麼，男孩往後伸出手想摸摸帽子，灰唂靈敏躲了下這小髒手。

男孩不死心，還想繼續往裡探探。

就在即将碰到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女人回頭了：“小包，跟上啊！”

“哦。”被叫做小包的男孩趕緊把手收回來，往前小跑。

女人絮絮叨叨地：“我等下要去一區做清潔，你就跟其他小孩去敲果子換餅吃，不要到處亂跑。”

小包有些不高興地應了一聲。

女人不放心地再次叮囑：“聽說來了一個很厲害的新人類，你可千萬不要沖撞到人家。”

小包擡頭叫道：“知道啦！”

不想再聽啰嗦，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兩條細瘦的腿跑得飛快，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

女人唉了一聲，拖着一大堆清潔工具，佝偻着身體朝新人類居住的一區走去。

……

灰唂在帽子裡被一颠一颠晃得孢子都快搖出來了，他這才明白顧妄作為坐騎是多麼的合格。

至少在他口袋裡永遠都是平穩的。

等到男孩到了目的地，他才氣喘籲籲地停下。

這裡是一個由小帳篷搭起的簡陋工作地，裡面坐着的五個全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小的看起來才七歲左右。

因為營養不良，每個人看起來都頭重腳輕，瘦巴巴的臉上挂着一雙大眼睛。

一個中年男人将幾個裝滿黑色果實的大筐放下，招呼着他們：“小孩，這些是你們今天的任務量，記得每個都要敲好，果肉幹幹淨淨挖出來。”

灰唂探出一點點頭看，而後又不感興趣地縮了回去。

這些果實他認得，摸起來快跟石頭一樣硬，聞起來有股淡淡的奶香。

之前他好奇過，讓自己的舔狗變異物給自己摘過，砸開裡面是白色的果肉。

可惜這東西聞起來味道不錯，實際上果實又幹澀又苦，非常難吃。

營養含量也很低。

吃這個跟吃泥土沒什麼區别。

而且是一種很常見的變異植物結的果實，它會把這個果實到處亂拉，很容易就撿到。

幾乎沒有變異物會去食用這麼沒營養的東西。

這些果實對于小孩來說，實在是太過堅硬，即便沒有好的工具，就算是用石頭，他們也要努力砸開。

這樣才能在每天結束之前換取到一個幹巴巴的餅作為夥食。

他們每個人的手都變得十分粗糙，完全看不出屬于孩子的稚嫩。

有些甚至留下了疤痕，看起來凹凸不平，指甲縫裡有幹枯的黑色血迹。

可是他縮回去的動作太大，還是被某個眼尖的小女孩注意到了。

小女孩張大了嘴：“小包哥哥，你帽子裡有東西！”

小包頓時想起來這件事，面色變得警惕，一把往後抓去。

這一次毫無防備的灰唂，措不及防地就被攥住了。

吓得他發出一聲叽叫。

“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