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真新的話還是打動了許多人,剛剛還在吵鬧的幾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誰都想追求一份穩定,若是真的如他口中所描述那般……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套說辭,但至少暫時壓制了不少異議。
餘真新趁熱打鐵:“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它找出來,不然整個避難所都會淪為它的狩獵場。”
這關系到所有人的利益,終于有人開口:“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隻是個C級,去抓那高級變異物不等于羊入虎口嗎?”
他們七嘴八舌又說了起來,漸漸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顧妄。
餘真新露出十分忏悔的神色,低垂着那雙狹長的狐狸眼:“顧先生,也許之前多有冒犯,但情況緊急,希望你可以幫幫我們。”
他深深鞠躬,擺出看似真誠的臣服模樣:“在齊心協力抓到它之前,我願意全都聽從你的指揮。”
就連所長都如此低姿态,其他人也趕緊跟着有樣學樣,說着大緻相同的話。
顧妄站在原地不動,黑眸之中掠過絲絲冷意,嘴角牽起抹涼薄的弧度。
多麼熟悉的一幕。
衆人将他高高捧起,希望他摒棄自己的一切來成為末世裡的太陽。
奉他為至高指令的指揮官,卻又藏着異心,等待着時機成熟反咬一口,來成就自己腳下道路。
無邊的血色在眼底蔓延,眼前模糊了一瞬,心中那頭未知的野獸撞擊了下名為理智的桎梏,心髒長出尖刺般隐隐作痛。
一聲小到隻有他才能聽見的冷哼突然響起。
顧妄低下頭,透着開了口的口袋看到了氣鼓鼓的蘑菇。
奇怪的雜念在瞬間消失,他下意識地失笑。
也不知道是誰惹了他,把這小家夥氣得胖了一圈。
感受到視線的注視,灰唂擡起頭正好堕入這雙帶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灰唂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搖頭。
天啊,他撿來的人類實在是太笨了,都要被人利用了,還在傻乎乎的笑。
許久沒聽到顧妄的回應,餘真新心中的不安在擴散。
就在他忍不住想擡起頭看看的時候,終于聽到了男人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餘真新如負釋重地直起腰間:“那刻不容緩,我們現在就去找?”
顧妄:“不,第一件事是要保證避難所裡不再出現多的受害者。”
“我要你們現在把新人類和普通人的區域限制放開,所有人都要聚集在一起,以免發生落單感染的情況。”
語氣十分平靜,卻帶着不容置喙。
其餘人面面相觑,沒有人敢提出質疑,一窩蜂地散開去幫忙。
……
避難所裡發生了大事。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如同無根的浮萍般全都被聚集在一起,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新人類,在面對高等級的災厄面前,都表現得十分無力。
有些嘈雜的聲音順着空氣傳播到了本該無人的角落。
“不……不要。”
一句呢喃自鮮少有人路過的死角傳來。
少年蹲在一個報廢的自動販賣機旁邊,躲藏了二十四個小時都沒有進食哪怕一滴水,嘴唇已經泛白起皮,雙目通紅。
即便如此,在聽到外面聚集人群的聲音時,他還是驚恐地将自己往裡面藏了藏,死死地抱着自己。
不能過去,有怪物……!
正是那晚和黃毛親熱,目睹了他慘烈死狀的那個男孩。
他在避難所裡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末世前是個小模特,來到這裡後一直靠着出賣色相換取一些食物。
黃毛死後,更沒有人記得住他。
少年幾乎不敢閉眼,隻要眼前一進入黑暗,就會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
那張分明還是人類的臉,行為卻和變異物沒有任何區别。
她被感染了。
還有其他人也被感染嗎?
說不定就隻剩下他一個活人了。
可能其他人也早都變成了怪物。
巨大的恐慌和焦慮折磨着他。
頭頂傳來異動,少年恍惚間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聽。
直到那聲音越來越靠近,越來越真實。
他終于忍不住擡起了頭。
八雙綠油油的眼睛映着他這張慘白的臉,微微凸起的眼球顯得十分扭曲。
這怪物不知道在上面觀察了他多久。
男孩張大了嘴:“啊——唔!”
尖叫才剛起了個調,不得提高就猛地被迫止住了,痛苦的幹嘔聲和窒息聲交雜在一起。
蜘蛛對他露出了貪婪的笑後,直接跳了下去,足足有半個籃球那麼大的身軀硬是從他口腔之中往裡擠。
一點點塞下去,往喉嚨深處去,蟲肢在外面瘋狂掰扯着男孩的嘴角。
鮮血一點點從口鼻眼耳中流出,一開始男孩還會苦苦掙紮,無力地揮動着自己的手臂,雙腿在地上蹬來蹬去。
漸漸地,他開始失去了力氣,手不再空中揮舞,雙腿猛地蹬了最後一下,徹底不動了。
地上隻剩下一具沒了呼吸的男孩屍體,蜘蛛不見了蹤影。
一個詭異的鼓包在屍體的肚子上蠕動着,又慢慢消失,徹底融合。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原本已經死掉的男孩再次睜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從地上坐起來,動作看起來有些詭異的僵硬。
他擡起手擦掉臉上剛剛溢出的鮮血,一點點生了鏽一般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傷口開始快速恢複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