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塵才拿出帶過來的筆記本,遞到紀斐面前,“紀會長,你的筆記本。”
他接過的話,自己就能離開。
但黑色襯衫的男生隻是坐在絲絨沙發裡,垂眼,撥動着從桌上拿到指尖的機械傳動模型。
柏塵站在原地,保持着遞過筆記本的狀态。
走到門口的幾個志願者注意到這怪異畫面,都放慢了腳步,看向被會長晾在一旁的特招生,隐隐有些興奮。
紀會長又要處罰特招生了麼?
紀斐沒接過筆記本柏塵,倒是先側目,掀眼看向一直遲疑着沒有離去的林恩易,“怎麼還不走?”
林恩易走近,輕聲詢問:“紀哥,你今晚還回學校麼?”
本來還有後半句,要是回的話,我可以等你。
紀斐溫柔一笑,漫不經心反問:“我需要告訴你麼?”
林恩易怔忡一瞬之後,神情有些不自然,解釋:“紀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紀斐側開眼,“趕緊走吧。”
林恩易知道,今天紀斐做了很多工作,他應該也累了。
慢慢地挪動着腳步,往餐廳外走去,餘光忍不住再次掃過柏塵。
男生站在奢華的餐廳裡,溫順地面對着紀斐,但神情有些空白,像是思緒已經遊離到了星際外。
想起他白天和自己說,你真的覺得紀斐對你很特别麼?是你自己太認真了。
林恩易心裡莫名湧起不安。
紀斐為什麼要讓特招生替他把筆記本送過來?他明明可以找自己。
又為什麼要留下特招生?真的是要處罰他麼?
林恩易搖頭,像是甩開這些讓人不安的念頭,摸了摸口袋裡的藥劑,加快腳步走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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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很快被清空後,顯得愈發寬闊,幾乎連講話都帶着回聲。
光亮的石材地面映出一坐一站兩道身影。
在不短時間的沉默中,男生安靜站着,宛如神遊天外般,神情稍顯松怔。
銀色碎發微亂,因為一整天的工作,有幾根不安分地翹起,白色T恤長褲是寬松舒适的棉質,沒有任何圖案。
因為過長,衣袖别起幾道,露出手腕上細細的草葉手鍊。
紀斐陷在椅背裡,餐廳的燈具他眉骨處劈開明暗光影。
像是終于結束了審視,他雙腿分開,往前傾身,“柏塵。”
“紀會長。”
他饒有興緻地問:“你會跳舞麼?”
柏塵心頭輕輕一跳。
他怎麼知道?
即便自己穿納布熊毛絨服時踩了一些步伐,在笨重體型的遮掩下,也看不太出來。
裡蘭的夜色霓虹不息,但都被隔絕在窗外。安靜餐廳裡,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到,任何一點細微情緒也逃不出視線。
“紀會長,我會。”
柏塵沒打算隐瞞。
何況也隐瞞不了。
正因為在學業評價上的公平公正,才讓赫洛藝大的招牌數百年在聯邦一直熠熠生輝。
自己早就做好準備,把所擁有的一切,展現出來,得到公正的評價。
紀斐笑道:“那可以跳給我看看麼?”
柏塵點頭,“當然可以。”
紀斐松弛地靠回椅背上。看着面前的銀發男生往後輕而平穩地退開幾步,在原地轉腰壓腿,簡單熱身。
沒有在意伴奏,停頓一兩個呼吸後,随着一個向側面擺頭的動作,他雙臂舒展地劃出弧線,在指尖延伸時,手肘穩穩定在身側。
雖然是寬松的T恤和長褲,但因為身形修長,這個動作做得很舒展。
跳舞的人再次停頓幾秒,像是等待心中的節奏點到來。
然後,手臂流動出一個wave,帶動肩部的擡升,胸部的震動以及髋部的轉動。
手腕、手肘、肩膀、髋部快速幹淨的分離,給人以極其清晰的頓挫感。
沒有伴奏,餐廳裡依舊很安靜,但他繁複快速變化的腳步卻很輕盈。
每一步都讓人想到小軍鼓的敲擊聲,幹脆利落。
兩隻手臂快速穿插,動線從肩延續到腿,手臂劃過弧線軌迹,手腕折出一個直角,在胸前交叉,定住。
随即又分開,伴随着連續折腕,掌心往下沉。
雖然沒有伴奏音樂,但他肢體舒展,動作的變速和停頓,協調和發力都極其精準,帶來無比舒适的視覺效果。
跳了不長的一段時間,在一連串手臂的穿插,和手腕的折轉後,那隻纏着花葉的白膩手腕定在身側,跳舞的人擡眼看過來。
淺灰的眸裡沒有明确情緒,卻在長睫掀開那一刻,潋滟水光輕忽地波蕩開來。
然後被垂落的眼睑遮住,轉瞬即逝。
他雙手收在腰前,彎腰鞠躬後,擡起目光。
短短的幾十秒展示,豐富流暢的動作變化,讓時間好似被拉長。
但又分明覺得,沒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