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都不是人了嗎?韓漪朝學堂跑過去,許途之伸手拉住韓漪,他的眸沉着搖搖頭:不要去。
韓漪撥開許途之的手,推開那扇灰木色的大門,之後整個人立在那兒挪不動步子:幾個人形态各異地被放置在門前,他們有的人手還痙攣着成鷹爪樣,有的人臉灰撲撲的。
“小姐,讓讓”,韓漪發現自己擋了官兵搬運屍體的道。
女子的胳膊嚴重錯位,不知道生前經曆了什麼?韓漪後退了兩步,柱子上倚着一個白須老者,看起來還像有氣,韓漪走上前探探鼻息确實有救,“快來人,這還有人活着。”
韓漪順着四肢軀幹摸了一遍,所幸沒有外傷,折騰着給老人針灸。許途之站在一旁靜靜看着瘦小的韓漪忙前忙後,他不通醫理隻能在旁服侍病人吃藥,二人夜半才回到府丞府内:“你将藥方和數量給我,我差人去周邊各地采買。”
“多謝大人解了燃眉之急,不知大人可有查到源頭。”韓漪此時手臂酸得緊,用手攥着按了按才有緩解。
月下有風,廊下還亮着不少燈,馬上就入冬了。錦州比金陵偏北些,此時風吹過來已有寒意,韓漪忍不住瑟縮了下。
許途之沒回答反問:“依你看,這病可會傳染?”
“醫書裡并未記載過會傳染的狂症,不過此病确實來的蹊跷,恐怕……”
“韓大夫有話直說。”許途之隐隐已有猜想。
“恐怕不是人所為,我隻是聽聞,魔族有魔靈,魔靈入了天池穴就如此症,隻是魔族已經不入中原近千年,不知道有幾分真假。”
“這些韓大夫是從何得知呢?”
“少年時偶然得到一本醫志,正是其中所述。”
許途之沒再問什麼折身去了廂房,韓漪說的對,能在這麼短時間讓這麼多人染症,而且神不知鬼不覺,連陳廣吳勝都沒查出來什麼,料也不會是人族了,早先許途之一直沒猜測魔族,被韓漪這麼一說,倒是多了幾分可能。
韓漪一走就是十天,空氣也有了冬意,許途之親自将韓漪送回府,這麼多天兩人熟絡不少。
“多謝,我會再翻看醫志,有消息會告訴你。”韓漪轉身入府,許途之驅車離去。
“爹,爹,我回來了。”韓漪一進府門就開始大喊大叫,惬意得不得了,阿菁放下手中的活計跑着抱緊韓漪,阿菁是韓漪的随身丫鬟,比韓漪小兩歲,平日裡韓漪隻當阿菁是妹妹,除非不得已,韓漪出診不會帶着阿菁。
大嘴走到堂前便看見這姐妹情深的一幕,“好了好了,都知道你們感情好。”
韓漪這才拉開和阿菁的距離,“我爹呢?”
“老爺在錢莊呢,那個唐老爺可在咱們錢莊存了不少錢。”大嘴說得屬實,“城中名流争相去唐府拜訪也沒見撈着什麼好處,反而是這唐老爺主動來咱們府上”。
“什麼老爺,我看那個唐公子風華絕代,不比許途之差,而且此人還有一點奇特。”
大嘴撇撇嘴,“那倒是,這人啊,是個異瞳。”
“異瞳?”韓漪突然想起那日追問自己針法的人也是異瞳,難道那人就是新富唐不顔?
“是啊,兩個眼睛顔色不一樣,一隻是黑色,一隻是紫色,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大嘴果然還是愛說閑話。
“好了,别說人家了,我都快餓死了,你們快給我找點吃的。”韓漪出診幾日,日日憂心不覺得餓,今日回家倒覺得餓了。
“小姐,吃的來了。” 阿菁将桂花酥、芙蓉糕、牛舌餅各式糕點擺了一桌。
“我這次走得久,醫館還好吧。”韓漪拿起一塊牛舌餅,鹹香酥麻,韓漪很快就吃完了一整塊。
“好是好,隻是少了小姐坐診,每天就隻有幾個人上門抓藥。”
“隻要百姓無病,醫館倒貼些也無妨,那我爹沒生氣吧”,以前也常出診但沒有這次去的遠,一走就是十天連個信也沒有。
“老爺可擔心了,日日等着來信,隻是都沒等到。”阿菁給韓漪斟了一杯白芽新茶,韓漪不喜白水也不喜茶的苦澀,韓茂衾便将城中滇南的新茶都買來囤着,又将每年新雪也藏了,隻為韓漪想的時候能喝上一口稱心的。
韓漪沒來得及喝,大嘴便在門外送信:“小姐,老爺回來了。”
韓漪拉開門急步走出去,“你可說我回來了?”
“沒有,小姐快去吧,老爺看見你一定會高興的。”大嘴雖然是個碎嘴,但卻體貼人意。
“爹”,韓茂衾剛從錢莊回來乏得緊,閉目養神,聽到韓漪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做夢了,睜開眼看見韓漪近在咫尺,瞬間就忘了一身疲乏,站起身端詳女兒:“讓爹看看”,韓漪眨眨眼,“瘦了。”
“沒有,這是曬的,黑了顯瘦。”韓茂衾被逗笑了,但還不忘韓漪出門十天連個信兒也沒有這茬。
“你還記得回來?”韓漪像兒時一樣搖搖父親的袖子,“爹,好爹爹,有你在我怎麼會不回來呢?”
“那我不在了你就不回來了?”
“呸呸呸,說什麼呢,爹定能長命百歲。”
本就是想吓吓韓漪,韓父早已消了氣,摟上韓漪的肩,“回來就好,以後出門好歹來兩封信給爹報個平安。”
韓漪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幼時母親便離去,韓茂衾害怕韓漪被後母虐待一直沒有續弦。老韓最常說的一句就是:隻要我的漪兒能平安健康地長大,覓得良人,我就是死也安心了。逢上這種時候韓漪總要駁一句:我不嫁人,我要一輩子陪在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