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是被窗外的華燈晃醒的。
他支身坐起,腦袋昏沉地疼。即使隔着一層玻璃窗,簡雲都能清晰感受到這座不夜城的歡騰。
簡雲摸過床頭的手機,淩晨3點。他看到聯系人容皓發來的視信息,回了一句“謝謝”,保存文件鍊接,删除消息記錄。
還有一通錯過的語音通話,是許婉心打來的。簡雲計算,B市應該正好是晚飯時間,于是播了回去。
許婉心溫柔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小雲,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呀?方北沒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們睡了。”
“媽,我們剛和朋友聚完回來。方北他喝多了,已經睡着了。”簡雲的聲音帶着剛醒的沙啞,他清了清嗓子。
“搞這麼晚呀?他怎麼又喝多了?你要管着他點哦。”許婉心囑咐。
“知道了,媽,明天不讓他多喝了。”簡雲苦笑着應下——他現在連方北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媽,你吃完飯早點休息。”
“好的好的,那我不打擾你們啦,快點睡吧。”
許婉心挂了電話,簡雲繼續往下翻消息——公司員工、合作夥伴、朋友……沒有方北的信息。
該習慣了。
他知道,方北現在不願意見他。而拉斯維加斯是何其逢時的一個出口,所有的紙醉金迷,都是他逃離窒息現實的方向。
隻不過他還有事要做。
簡雲撥通方北電話,聽筒裡的喧嚣震得他太陽穴疼:“在哪?”
“盧克索。”方北聽起來十分不耐煩,“要來就來。”
電話挂斷得猝不及防。簡雲按熄屏幕,轉身找衣服換上——自己是什麼時候穿上睡袍的?簡雲捏緊眉心回想,卻毫無頭緒。
酒店專車彙入川流,片刻後到達目的地。拉斯維加斯最熱鬧的去處都集中在這片地帶,他從前也陪方北來過幾次——這裡有全拉斯維加斯最火熱的Topless Show,是男性遊客必來的打卡點。
來的路上,簡雲已經打開過容浩發來的視頻,賭場衛生間裡燈光昏暗,攝像頭角度巧妙,隻能拍到容皓肌肉分明的後背,但将陳臨的享受表情和開放言語一幀不落地拍了下來。
簡雲走進盧克索酒店,穿過大廳,徑直上了VIP電梯。最精彩的表演不在樓下,而是私人包廂裡的舞台。他推開門——不同于下午的喧鬧,爵士樂裡的沙啞男聲深沉低柔,在粉紫煙霧中氤氲萦繞,穿着清涼的白人男子在房間正中的圓台上,在一把金屬椅子上緩慢起舞。一對對男人坐在各個角落,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貼在一起,耳鬓厮磨。
簡雲穿過旖旎,很快找到方北——意料之外的是,他正獨自坐在角落的沙發裡抽煙,整個人快要被煙霧包裹住。
方北似乎沒有發現簡雲的到來,而簡雲也并無意打擾他——他另有目标。
簡雲環視一圈,沒找到人,于是鎖定了門邊的衛生間。無需側耳就能聽到,衛生間裡傳出視頻裡的熟悉聲音。
簡雲推門而入,陳臨正和一個黑人男子在鏡子前難解難分。簡雲冷冷地看了那黑人男子一眼,他把即将脫口而出的粗話咽了回去,轉身出去了。
“不鎖門?”簡雲反手落鎖,抱臂靠在門上。
“你有病吧?!”陳臨怒不可遏,“這麼喜歡看别人要不要我出去和方北演給你看?”
簡雲懶得廢話,掏出手機播放視頻,放到他眼前。
陳臨本想推開他出去,然而視頻裡的主角卻讓他定住目光,他不可置信地質問:“Rex……你們偷拍我?!”
“陳臨,對吧?”簡雲沒有回答,而是發問。
陳臨剛想回嘴,卻在簡雲的眼底看到了極緻的冷靜——那種隻屬于瘋子的冷靜。
“風臨教育集團,是你父親的公司。”仍在播放的視頻裡持續傳來不堪入耳的聲音,簡雲有些不耐煩,關掉視頻調出資料,一邊往下翻一邊總結,“創始人陳風,2019年成立公司,2022年9月在北美交易所上市,目前在全國開設近500所學校……今年還給希望工程捐了款,企業社會責任形象不錯。”
“你想……幹什麼?”陳臨聲音顫抖。
簡雲沒有理會,繼續往下翻:“哦,看到你了。2023年2月,陳風長子陳臨擔任首席财務總監。這還有娛樂小報的消息,‘風臨集團董事長陳風疑患絕症’。真的假的?”
陳臨蒼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一切,他嗫嚅着開口:“你到底想怎麼樣……”
“看來是真的。”簡雲收起手機,笑容中有一絲嘲弄,“父親病重,你還有心思在這裡花天酒地,真是個大孝子。”
陳臨似乎并不在意這樣的諷刺,恢複了些許理智:“你想毀了我?還是想毀了風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簡雲站直,慢慢走向陳臨,直到咫尺之距:“我對你、對風臨集團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我相信,單憑我手裡的視頻,就足矣毀掉你和風臨。”
陳臨籠罩在簡雲的陰影下,背光他看不清簡雲的表情:“那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你離開方北。”簡雲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情緒,“消失,斷聯,永遠不要再出現。隻要你做得到,這個視頻就不會出現在我手機之外的任何地方。”
“就這樣?”陳臨猶疑。
“就這樣。”
“我和他就是玩玩,他都和你結婚了,還能有什麼實質威脅?”
“你還威脅不到我。”簡雲笑了笑,低頭湊到陳臨耳邊,一字一頓,“我隻是單純覺得你惡心。”
“那你呢?”陳臨後退半步,笑得有些勉強,“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把他鎖在你身邊,你就不惡心嗎?”
簡雲擡了擡眉。
“方北都和我說了,他不想和你在一起,從始至終都不想。”陳臨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挑釁。
簡雲不置可否,揚了揚手機:“别跑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