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氣的時候,正好經過江端的座位。那聲仿佛看透世間滄桑一般的氣息落在頭頂,江端莫名覺得後脖頸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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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安偷跑去辦公樓了,找顧聞報告自己一切都好。
半月來,顧聞幾乎每天都問陸承安傷勢如何,什麼時候能來學校。
可惜的是,顧聞的辦公室裡空空如也。學長不在。
聽說一個學生感冒發燒,兩天沒來上課,身為帶三個班級的好老師,顧聞去探望。他對每個學生都體貼入微,細心周到。
【學長,我來學校啦,過來找你,你不在哦。唉,生活不易陸陸歎氣。下午沒你的課诶,那我們就明天見吧。我給你疊了一枝玫瑰,千萬不要丢掉,那樣我肯定會傷心的。】
陸承安趴在顧聞寬闊的辦公桌上寫紙條,比寫任何作業都認真,邊寫邊小聲念叨。他知道自己的字不堪入目,筆畫容易龍飛鳳舞,寫得快别人看不懂。所以他一筆一劃地寫就,字體圓圓的像小學生。
一枝白色的碩大紙玫瑰花了陸承安整整三天時間才疊成,此時插在顧聞的筆筒裡。手工活不好做,沒想到紙張也有屬于自己的鋒利武器,紙邊緣劃了陸承安好幾次。他手指上現在還有幾道細小的傷口,貼着透明創可貼。
下午有實操的射擊課,陸承安挺期待的。雖然在課上一直沒摸過槍,可這不妨礙他喜歡槍。
當一個人引起衆怒時,他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批判。
陸承安脾氣差,兇狠,不僅能打還抗揍,沒幾個人敢單獨明面挑釁,但他們敢合夥孤立。
比如三年來的射擊課,陸承安次次倒數第一。因為他從來沒有實操過,同班同學不給他槍。
有次他去搶,說這是他上課的權利。其中一個同學卻有理有據地和老師說,陸承安打架那麼狠,看起來一點都不怕殺人,明顯是個犯罪預備役。如果他真的拿到槍,看誰不爽突然給誰一槍打死他怎麼辦?
而老師,覺得此話有理。
别人對着靜态和動态的靶子咣咣射子彈時,陸承安托着腮在一邊看,心裡竟然真的想殺人。
首先就殺景狗。
讓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該死。直接把他變成躺在棺材裡的冰冷屍體,多接地氣。
今天的射擊課和往常沒任何不同,陸承安還是沒摸到槍,坐景尚身後雙手托腮,雙眼歆羨地看着他。老師對此見怪不怪,而景尚扣上防彈護目鏡後,低頭熟練地組裝槍支。
其實陸承安一點不羨慕了。
最近他天天摸槍,長的短的各種各樣的。
全是程菲白帶來給他看的。
“這兒沒靶子給你練習,隻能摸不能上膛啊。我倒是帶了消音器,但我怕你誤傷,到時候不知道你打哪兒咱倆可就歇菜了啊小朋友。”程菲白煞有介事,替他譴責學校,然後說道,“我知道有個訓練靶場,我高中的時候經常在那兒。現在荒廢了,不過沒拆呢靶子應該還在,找個時間我帶你過去啊。”
程菲白經常去牧家,路過陸家就和陸承安說話,不過說不兩句便去忙了。所以他們約槍的時間一直沒有确定下來。
隻是每次他們說話時,陸承安都能看到景尚,盡管大多時隻是匆匆一瞥。那人眼神沒點感情機制,被他盯上兩秒,四肢就能跟被凍住似的。但陸承安可不怕他,特别是他在單方面冷戰時。
景尚說得對,雖然他們一句話不說,但卻每天見面。
看見自己卻不能開口罵,肯定憋屈死了。想到這兒,陸承安突然噗嗤樂出聲來,歡快得很。
隻是下一秒,短促的笑音戛然而止。
一道紅色的激光線倏地射過來,正中陸承安眉心。
一把小巧但精悍的短¥槍。景尚單手持槍,第一次裝上需要輔助準頭的激光設備。就為了讓陸承安知道他對他動了殺心。
“咔哒——”
槍已上膛。周圍寂靜得如一潭死水,所有人屏住呼吸。
陸承安向上看,看不到眉心景象,但看到了紅色的激光射線在眼底隐隐透出來的淩厲感。
真奇怪,他一點都不害怕。
他靜靜地看着景尚,景尚也漠然地看着他。
“景景景景景尚——!你你你你你幹嘛?!”終于看清要發生什麼的老師臉上血色盡褪,吓得大聲尖叫起來,“你不要沖動啊景尚!殺人犯法啊景尚!老師知道陸同學讨人嫌,可你不能這麼做啊!你父親再是上将也不能讓你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麼明目張膽地殺人!你聽到沒有!!”
紅色激光緩緩移動,這次對準老師的眉心。
好像是提醒他話太多。
老師瞠大眼睛:“......”
就在他兩股戰戰幾乎要站不住時,景尚開了尊口。
“老師,給他一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