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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Nac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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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下方,幾條橫線着筆度重,頭尾交錯胡亂畫了一遭,像極了帶着宣洩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宣洩舒氣,可為什麼,那幾道看不出行迹規律的墨深筆線絲毫未染到他的名字,而且,她在名字旁邊還打了個小小對勾。

“你說,什麼意思。”

謝弦深與卻盞視線正對,他身量處上風,也處上位,看她的眼神居高臨下,在逼她說出來是什麼原因。

卻盞低眸,掌心撐在桌邊沿緣穩住身子,面不改色道:“謝弦深,你越界了。”

她說了,就讓他站在原地别動,不許再往前一厘米。

他偏無視她的話,往前走了一步,現在這個距離,越界十厘米都不止。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她說了,他就要照做嗎?

“那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呢。”脊背處生的疼,卻盞完全感受不到了,笑意侃谑:“幾道線罷了,畫了能怎麼樣?僅憑在你名字下面添的這些線又能說明什麼。”

“謝弦深,你别太自戀行嗎。”

卻盞在心裡後悔為什麼要畫那幾道線,誰讓字控的她看到他寫的字沒忍住畫了幾筆。

他的字是好看,遒勁有道,輕重适宜,對比她的簡直好太多了,也是她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好看的字。

她喜歡他的字,但這點她永遠也不會說。

更不會當着他的面說!

-

雙方家長正式會面是在一所國際廳宴,京城地标性的建築,宏偉氣派,地方私密性好,也難定。

不過再難定的地方,在權财面前皆為空談,一句話足夠。

長子聯姻,這場見面不止有父母,祖輩必然也會來坐鎮。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總而言之一下子要見謝家這麼多人,卻盞還是緊張伏了心。

手機震一下,她收到尋盎發的微信:【到雙方家長見面了沒,怎麼樣啊,緊不緊張?】

緊張。

卻盞擡手敲字,她緊張歸緊張,并不想讓缺點外露。

Freiheit:【還行吧,現在剛入廳。】

剛回完尋盎的消息,孟撷的聊天框也在這一刻冒出紅色角标:【見面之後,要不要帶你去外面兜風緩解一下心情?】

卻盞有些猶豫,這場見面,說到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想回複之際,身旁兀自一道聲音截走她的思緒,兩個字,又淡又冷:“看路。”

差點撞到前方擺放的大型觀賞花瓶。

步子沒站穩,謝弦深及時攬住她。

她的手機屏幕發亮,他大緻看到了一言兩字,直至他們的肢體接觸再次被破開,他才開口:“一心二用可不是什麼好事。”

“……”

不就是沒看路嗎,這也要陰陽一句是吧。

父母和外婆就在前面走着,說話聲音大了可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卻盞放棄了駁辯。

冷哼一聲。

她将手機設置成了靜音,不看消息,也是對長輩們的尊重。

拐了兩三道路,最前方是一間門口向南的包廂。

站于門側兩旁的服務生遠見人來,齊力拉開正門,瞬時,廂内陳設全然收錄入眼。

包廂正高寬亮,窗明幾淨,青瓷水榭對稱伫放盡顯端莊雅緻,山河墨畫挂壁,燈華滿盞,中式美學古香而美奂。

于西北側位置的老先生先起身,其餘人也随跟照做。

卻盞進門,眼前場景一移而過,隻單論謝家大概在場七八餘人,面孔生疏,她一個也不認識。

也是通過長輩們相互介紹才得知。

老先生是謝家祖父,在他身側低簪挽髻且從容優雅的女士是謝家祖母,再之是謝父、謝母,年輕人中有一男兩女,分别是謝家次子謝澈,和謝家雙生姐妹,謝聆、謝聽。

卻盞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原來是雙生。

人要說長相是一樣,但這對雙生姐妹中,一個人有一個看她的眼神。

右邊這位眉眼純善,卻盞與她的視線對上時,對方很大方地回給她一個微笑;而左邊這位冷眉冷眸,笑就更别提了,表情倒是沒有不耐,就是一個正眼也沒分給她。

“謝聆。”

站她身旁的男人應該是謝家次子謝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似乎在提醒她注意場合,别擺着個臉色。

這下卻盞分清了,她是謝聆,右邊這位則是謝聽。

入座時,卻盞本想和外婆坐在一起,但長輩們的位置有規矩,祖輩、父輩、晚輩依次坐席,她被安排在了謝弦深身邊。

“……”

不過好在母親在身旁,她可以和白女士說說話。

席入半程,長輩問到卻盞什麼,她就答什麼,不失禮貌尊重。

家世背景這些問得并不多,雙方都已經知曉,話題的中心點更側重于她和謝弦深的這場聯姻婚姻,結婚之後肯定是要在一起住的,謝老爺子問到謝弦深婚房定在哪兒,卻盞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西庭灣的地理位置不錯,交通也方便。”謝母許梵姻望向卻盞,“距離盞盞工作的地方也近。”

謝家在西庭灣的那棟房産去年裝修完,本意打算的就是作為婚房,之後的談論以婚房圍繞再切入,說到這棟别墅在他們結婚之後會過戶到女方的個人财産上。

後來謝家再登卻家,聘禮方面,除了那棟房子外,各種稀有古董玉瓷琳琅滿目、數不勝數,聘金達百億,當真拿出了最高的誠意。

葉簪琳緩緩點頭。

這門婚事她同意,心誇外孫女看人的眼光也好。

卻盞在位置上隻聽着,長輩們說到婚禮規劃,她忍不住在心裡小聲呢喃:怎麼話題又回到了婚禮……

手機放在包裡,卻盞拿出來看了眼時間,小動作恰時被謝弦深捉住。

他說:“想走?”

“想有什麼用。”她摁滅鎖屏,想也隻是想,又真的走不了。

“既然你這麼有時間,結束後還得完成個任務。”

“?”

此時,長輩們的話題推進到西庭灣的那棟婚房,謝家祖母問她吃完飯有時間嗎,卻盞一時有點懵,但還是點了點頭,“有時間的。”

“那正好。盞盞啊,吃完飯你和弦深去西庭灣看看,對房子不滿意的話再換一套。”

老人家慈祥和藹,這讓她怎麼拒絕。

“好。”

卻盞抿唇微笑,先答應下來,到時候走個過場就行。

“盞盞姐,你的臉怎麼有點紅啊?”謝聽身子前傾了些,注意到卻盞雙頰泛了紅,狐疑:“是室内溫度太高了嗎?”

“哥,你的眼力見呢。”

謝聽一說,卻盞才後知後覺,擡手摸了摸臉感受溫度,“沒事,可能有點熱。”

沒想什麼,她執起手邊的玻璃杯喝了點橙汁。

物理降溫。

“謝聽,你操什麼心。”

一句不輕不重卻帶着反嗤的話,說話人是謝聆。

卻盞挑了挑眉尾,覺得有意思,這小姑娘從剛開始面無表情擺着臉色,看來是對她有什麼意見。

這頓飯結束,謝聆對她的意見表現出來了。

在餐廳正門送完長輩,隻餘下卻盞、謝弦深、謝聆三個人。

謝澈有事先走了,謝聽約了和小姐妹下午茶,也先行離開,謝聆看着像有意留下。

“看樣子,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小姑娘的心思好猜得很,卻盞先發制人。

“哥,我勸你聯姻對象還是再挑挑吧,什麼樣的女人謝家找不到。”謝聆略過了卻盞對她說的話,言裡言外一語雙關:“你真要挑這個身上有‘第三者’名頭的女人嗎?”

又是第三者。

謝聆還想繼續說,卻盞絲毫不慣着,在Winni那邊沒錄下來的話,現在總算有了機會。

隻不過她上一秒拿出手機,下一秒卻被謝弦深抽走。

“謝弦深……”

“謝聆。”他的話與她同起,聲音也更沉,“謝家什麼時候教過你,一切沒有證據的言論可以随便亂說。”

“證據?”謝聆唇線稍扯:“哥,你不知道她背着你和别人做了什麼。證據就是我朋友親眼看到她和Winni的男朋友在湖邊卿卿我我、又摟又抱的。你要證據,這張照片算證據嗎?”

是那次晚上在湖邊廣場,她的眼睛忽然生疼睜不開,孟撷幫她看眼睛裡進了什麼東西。

被有心的人拍下了。

謝聆對卻盞有偏見也是因為這件事。

她和Winni是朋友,照片是兩人共同的朋友無意經過時拍的,問起照片上的事,Winni一字不落地都告訴了她。

“那你去問問你所謂的那個朋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聆讓他看的那張照片,謝弦深沒作猶豫删除了,連同備份一起,“你交什麼朋友我不管,但有一點,别傻到自己的真心被利用。”

“你在幫她說話?”

“謝家教你的,從來不是這些東西。”

“謝小姐。”卻盞接過謝弦深歸還給她的手機,這場駁辯她沒說隻字一言,心情倒好了不少,“事實是什麼,Winni應該比你更清楚。你相信誰這個我不在乎,至少,你也有選擇知道真相的權利。”

話說完,她正想走,可手腕處的隐隐痛癢絆住了她的意識。

頭也越來越暈,視野所及逐漸現出重影和颠覆。

“謝……”

“卻盞。”

謝弦深攬臂接住快要倒下的她,他再次叫她的名字,隻是現在她處在暈厥的狀态下,什麼也聽不見,像是尋找依靠似的緊緊抓住了他的西裝外套。

“不會是裝暈吧?”謝聆不太服氣,“你剛才的氣勢可不是這樣。”

卻盞左手露出的手腕那裡,紅點密密麻麻,謝弦深猜測可能是過敏,手臂穿過她的膝窩将人抱在懷裡。

第一感覺是,她很輕。

又一落眸,他看到地上側着她掉落的手提包,“撿起來。”

謝聆仍對卻盞心存不甘,皺眉,“她的東西我不碰。”

“我不說第二遍。”

血脈壓制,謝聆還是将包撿了起來。

她直視謝弦深的眼睛,眼眸裡有不滿,也有逆反未消的心氣,“哥,你會後悔的。”

……

卻盞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睜眼斂目,視線前一片空白,鼻息間恍惚飄來略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嘶。”

側邊好像硌到了什麼東西,又涼又疼,直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撇到了座椅扶手。

“謝弦深,你怎麼在這?”

她的記憶停留在三人在餐廳門口前的場景,轉眼一下就來到了醫院,不合常理,關鍵是自己還挂着點滴輸液。

“我倒是想走,你給機會了嗎?”謝弦深示意她向另一側看。

她的手還抓着他的西裝外套,準确地說,是一路抓着,即使暈了也沒撒手。

這是她的習慣,睡覺時也會抓,或者抱。

卻盞放開手,被她緊緊抓着的那一片面料褶皺深重,皺皺巴巴的,像個小哭臉。

“食物過敏。”

謝弦深遞給她一張檢查結果報告單,“你的心挺大,知道自己橙子過敏還喝橙汁。”

“……”她以為是水,喝了之後還覺得苦。

“不用你說教我。”

“不懂知恩圖報?”

卻盞心口一緊,你他媽有完……

話又退回去,考慮到輸液室還有其他人在,而在他們對面就有一個小女孩撲着水靈靈的眼睛盯着她看。

小女孩看入神了,歪着腦袋,笑容甜甜的宛如小太陽,“漂亮姐姐,你醒啦。”

兩側羊角麻花辮垂在她小小的肩膀,很有稚氣和靈氣。

“姐姐,你打針是不是也很怕疼?”小女孩天真發問,也很乖,靜靜等待卻盞的回答。

這個問題……

思忖兩秒,卻盞選擇以謊言來僞裝自己:“不怕呀。”

“那為什麼護士阿姨給姐姐打針,姐姐要閉着眼睛,而且要抓着哥哥不放呢?”

“……”

她無言,如果說害怕就不用解釋那麼多了,可他還在這,她才不要剖開自身弱點。

卻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謝弦深不發一言,也沒想着替她解釋,反而作為旁觀者,看戲視角,還一問三不知。

“漂亮姐姐。”

小孩子說話前一句後一句,沒什麼邏輯,這會兒不揪着那個問題不放了,誇起了人,“你的老公好帥呀。妞妞以後也要找像哥哥這麼帥的老公!”

卻盞看謝弦深,是挺帥。

不、不對,他不是她老公!

大概是孩子媽媽拿完藥回來了,剛好聽到話,“小孩子家家的什麼也不懂。來,媽媽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糖果……”

“謝弦深。”

他在等她的話。

“你的助理在這嗎?”她說。

“找他有事?”

藥物刺激作用下,味覺發苦,看到小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糖果,她也有點想吃甜的東西。

讓謝弦深去買?不可能。

所以她想到了他的助理,左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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