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染的一批人,是附近的居民。
以韓祿鄉為代表的第一批感染者都是住在驕人巷外圍的居民。那裡既沒有沾上驕人巷的繁榮,也不像遠一些的農莊一樣恬靜自給,有些像貧民窟,住的都是在驕人巷謀生的一些泥瓦工、挑擔小販,轎夫等。
環境髒亂差,天一熱便蚊蟲肆虐,興許成為瘟疫滋生的搖籃。
這批人感染後,迅速将疫情蔓延到驕人巷。
驕人巷三進三折,第一折上三十五家醫館,迎來了病人潮。好在醫館在聶小裳的帶領下達成共識,一面抓緊研制藥物,一面由九尺潭集中轉移到城外的農莊隔離起來,每日把湯藥和敷抹的藥膏送過去分頭試用。
第二折上的酒樓戲院,沒人光顧,被迫都關了門,隻有青龍酒家為了賺錢不怕死,還在接待一些離不開美酒和姑娘的風流浪子。
第三折上卻都亂了套。
驕人巷第三折到處是生活所需,賣米面饅頭、瓜果蔬菜,病人也要吃飯,那些感染後沒被隔離的病人全都跑到了第三折,造成這裡的瘟疫大規模爆發。
除了永樂藥材行因關門數日,看上去還算□□,其他家的老闆夥計粗略估計,感染了七成有餘。
街上死氣沉沉的,到處是包着頭不敢見人的人,想都不用想那黑色頭巾下面是怎樣的紅眼麻臉。空氣中飄來一股股腐爛的臭味,沿街叫賣的蔬菜攤、水果攤不少翻了個底朝天,地上散落着踩爛的青菜饅頭和蘋果,不少賣米賣面的店早被搶劫一空,大門敞開,無人看店。
知州大人喬奉興派了一組官兵出來巡街,那些官兵哪敢逗留,捂着口鼻逃命似的跑過街道,一直到郊外晃悠一圈才敢回去複命。
巡查到此的尚書大人一向怕死,一看瘟疫來了,半條命已然沒了,急匆匆要出城回京。喬奉興不放過最後的機會,安排一百多人護送出城,又用盡心思收攬了幾十車珍惜藥材和補品,叫尚書大人回京自用或送人,臉色也有光。
這些都是尚書大人的死穴,尚書大人哪有不高興的道理,說好三日後裝車完畢,立即出城,離開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地方。
農莊裡的病人住不下,聶小裳便借了附近的空房,繼續收容病患。眼看感染人數足有三四百人,現場秩序逐漸混亂,打架鬥毆的、胡亂搶藥的、偷偷跑走的越來越多,聶小裳卻沒有幫手。
聶小裳在醫館附近貼了告示,凡自願去隔離區照顧病人的給每日三十兩銀子的豐厚報酬,告示貼出去整整一天,到了夜裡,依然沒有人揭榜。
她站在榜前皺了皺眉,心道:“果然還是怕死的人多。”忽聽嘶啦一聲,卻是有人撕了那榜。
董澈出現在她眼前,燦眼如花,笑嘻嘻道:“我來當這個天使,如何?”
按說聶小裳的榜有人接,是件喜事,可一看是董澈,她的心卻猛地一收。
“……你去?”
董澈潇灑地撥撩一下長發:“總要有人去。這個風頭他們不出,我來出。”
聶小裳還沒開口,那頭二熊的掃把已飛了過來:“你要死啊你,把榜貼回去!”
二熊的掃帚飛出去一把,手裡還有一把,掄起來像江洋大盜,董澈在聶小裳身後左躲右藏,還是被打了幾下,叫道:“反了你啦!到底是你老闆還是我是老闆!到賬上零錢,明天就給我滾回老家去!”
二熊手裡不停:“反了你啦!老爺就你一個兒子,臨死讓我看着你,現在我就是你爹!主動送死你就是英雄啦?我呸!敢讓我回家,你給我明天去賬上領錢,領完給我躲到山上的廟裡!”
東來端着一盤吃剩的雞翅,站在九尺潭門口遠眺這邊的熱鬧,歎道:“……老爺總算瞑目了。”
不論二熊怎麼打罵央求、威逼利誘,董澈還是裹一身紗巾去了隔離區。
整條驕人巷三千餘人,無一人主動請纓,隻有董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