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見不得人!你讓我像個垃圾一樣被别人扔出來!”
韓祿鄉僅剩的那隻眼睛因為激動更加紅的發亮,胸腔劇烈起伏,忽然跪倒在地,頭伏在膝上,嗚嗚哭了起來。
他拽着自己身上那件橘紅色頗為文雅的錦袍,哭道:“我第一次拜你,把家裡最後一盤肉都拿了出來,我爹和糯兒想吃都沒舍得。我把它放在你面前,三跪九拜說了那麼多好聽的話,出門,出門我就買了這件衣服。
“是不是高雅極了,尊貴極了,好看極了?我還學他們的樣子拿了一把扇子,是别人扔掉的一把,刷地打開,多灑脫啊!
“我以為,混在這些公子哥中間,就可以和他們稱兄道弟了,有了人脈,我韓祿鄉哪天也可以開醫館、開茶社、開飯店,他們吃肉,難道我連湯都不配喝嗎!”
韓祿鄉仰天大笑,指着土地爺道:“你呀!你就是個騙子!你就知道騙吃騙喝,和那群纨绔子弟一模一樣,你也看不起我,哪怕我給你供奉金山銀山,你還是看不起我。”
土地爺微微低頭,笑眯眯地望着他。
那笑容仿佛不懷好意,充滿了嘲諷,韓祿鄉心中的憤怒與不甘幾乎要将他燃燒,他沖出土地廟,撿了一塊磚頭,沖進來,用盡畢生的力氣,照着土地爺的臉就砸了下去。
銅像年久失修,本就薄脆,一下被砸出一個大洞。土地爺的臉像韓祿鄉一樣,隻剩一隻眼睛,頭上的帽子也被砸穿了。
韓祿鄉振臂狂笑,笑得渾身顫動:“哈哈哈哈!高興了吧,開心了吧?我要讓你們這些嘲笑我的人,都付出代價!哈哈哈哈……”
仿佛多少年的惡氣終于從胸腔中遊走出去,韓祿鄉心情好了些,随手抓起供台上的兩個蘋果,坐下來背靠供台,一手一個,一邊一口,邊吃邊哼哼哈哈地邪笑着。
廟外,狂風飓卷,風雨怒号,無邊無際的黑色籠罩在驕人巷的上空。
第二天,青龍酒家。
往日的鄭老闆忙得焦頭亂額,如今卻是急得焦頭爛額。
瘟疫來了,生意一落千丈。
可這也是千載難逢的超過對面攬翠園的大好時機。
祝家父子膽小如鼠,一聽說有瘟疫,早早的把攬翠園關掉了,逃之夭夭。那邊的常客沒地方去,隻能到青龍酒家喝酒談事,機會這不就好了嘛。
鄭魚兒端着一碗紅燒肉,滿嘴流油道:“爹,我們什麼時候關門?隔壁都關了。”
鄭老闆作勢拍兒子那顆肥碩的腦袋:“淨說喪氣話,什麼關門!青龍酒家八方财産,永遠都不關門!”
今天突然來了幾個不常見的食客,很有派頭、很有錢的樣子,鄭老闆心頭一喜,百般逢迎,萬般讨好。客人本來就少,于是特意叫上幾名嬌媚的舞女,腰是腰,胸是胸,舞姿魅惑無比,也算是青龍酒家的特色項目。
那幾名食客果然眼神一亮。
憨醉中,幾名舞女跳完舞,每人分坐在一名客人身旁,嘤嘤勸酒,軟軟嬌笑,弄得幾名客人猶猶豫豫,手腳都不知怎麼放才好。
老鄭在後面偷偷觀察着,嘿嘿一笑。
正在一片歡樂的氛圍中,忽然門口飄飄走進一個人。
此人身穿一件髒兮兮的豔色長袍,由于太髒了,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底色。長袍外面披了塊黑色綢緞,一直披到頭上,遮住臉鼻,走起來飄飄欲仙。
鄭老闆不動聲色,暗中揣測,這位是來喝酒的,還是乞丐?味道有些不對呀。
那個人進了門,返手把門咔哒扣上,不疾不徐走到一群食客面前,忽然将臉上的綢緞一把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