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從一根粗大的紅木柱後轉出,面向師傅,眼神落地,神态淡然。
雖然是一副任打任罰的模樣,可落櫻是草間彌最為得意的徒弟,也多年來視為最忠心的心腹,一點點瑕疵都從來沒有過!
草間彌把這視作是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下巴劇烈抖動:“氣死我啦!”揚手将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逼出,直奔落櫻而去。
落櫻巋然不動,毫不躲閃,匕首直接插進她的胸膛。
草間彌的力道豈是一般人能及,就算是落櫻這樣的高手也忍不住在匕首插入的那一刻悶哼一聲,皺了皺眉頭。
随後,終于支撐不住,整個身體跌坐在地,靠在柱子上,捂住胸口。
祝興隆原本在人群中護着糯兒,扭頭一看,魂飛魄散,尖叫道:“落櫻!!!”提腳奔來。
草間彌手中甩出一串鋼繩,如一條銀龍飛來,上面鋼刺發出刺眼的光芒,向祝興隆兜頭罩去。
一把銀劍從聶小裳手中飛出,在空中與那串鋼繩相碰,“叮當”巨響,兩件武器轉了方向,又回到各自主人手中。
草間彌的怒氣聚集到頂點,渾身滾起濃濃殺氣,紅色大袍高高飛展,尖聲長嘯,動如閃電,瞬間發起連續暴擊。
聶小裳持劍迎上,兩人頃刻之間便鬥了幾十個回合。
隻是聶小裳越來越感到吃力。
草間彌不愧是京城暗殺組織的祖師爺,數年殺人如麻,手法刁鑽毒辣,長劍、鋼繩、銀針以及各種冷門暗器不知從哪出來的,輪番上陣,防不勝防,且動如脫兔,鬼影如魅,很難貼近他的身體,自然也傷不到他。
漸漸地,聶小裳有些不支,露出了好幾個破綻,幸好功力敏銳,勉強抵擋得住。
草間彌譏笑道:“京城第一刺客?”
聶小裳正要回嘴,恰在此時,有人喊了一句:“哎!這個韓糯兒也沒有麻子!!!”
聶小裳心中咯噔一聲。
果然,那群正在前仆後繼從韓灸身上接食鮮血的人仿佛都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攫取紅腫的眼神全都定格在韓糯兒幹幹淨淨的臉上。
韓糯兒傻了,還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看着她,一個纖瘦的婦女已經撲了上去,朝她的脖子下口就咬。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韓糯兒尖叫亂躲,韓灸奄奄一息中怒火沖天,掙紮着,喉嚨裡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有祝興隆和謝阿蠻等少數幾個人護着韓糯兒,眼看就要被瘋狂的人群把人搶走,鞋子也飛了出去,袖子被扯掉半截。
聶小裳心急如焚,正要揮劍去救,草間彌忽然“咦”了一聲。
他站在稍遠的位置,停下攻勢,手中卻多了塊點心。
一塊中心雪白如玉,四周垂下粉色長條狀花瓣的如意百花糕。
此糕是聶小裳最為得意的作品之一,選用初夏第一茬糯米,精心研磨篩制三遍,以露水和面,晶瑩剔透。而花瓣則獨創采用了驕人巷獨一無二的名花“筍千菊”,将粉色花瓣揉入茶油,又重新捏制為其原有的垂髫模樣,憨态可掬。
二熊看草間彌不但接下了自己砸過去的糕點,還垂涎不已,氣不打一處來,又狠勁丢了一塊過去。
“我砸死你個老怪物!”
又被草間彌接住了。
草間彌凝視着掌中,一隻兔子模樣的“奇妙便便餅”。
乳白色的餅底好印有一隻撅着屁股的長耳朵兔子,一隻耳朵直直樹立,一朵耳朵垂下來遮住額頭,仿佛便秘後垂頭喪氣的模樣,惹人哄笑。
草間彌嘿嘿嘿嘿笑了:“有點意思……”
他擡起頭,對聶小裳道:“都說你是驕人巷的‘糕點仙姑’,果然真是,我喜歡,我喜歡,呵呵呵呵……”說着把兔子的頭咬了下去。
聶小裳惡心道:“你這種吃人的東西,還能嘗出糕點好壞麼!”
草間彌咂嘴道:“美妙啊。本宮都舍不得殺你了,帶回去留作廚娘,将功贖過吧。”
話音未落已欺身而近,幹枯的手掌握住聶小裳的手腕,一股沉力瞬間将其牢牢鉗住,不得動彈。
聶小裳心中一動。
這麼近的距離,肉身相博,毫無空間躲閃,草間彌稍一用功,聶小裳怎能抵擋?!
二熊三熊東來齊聲大喊:“掌櫃的小心!!!”
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縱使再不懂武術,也能看出方才聶小裳左支右绌,處于下風。如今更還得了?!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完全把他們打暈了,不知兩人到底誰勝誰負。
聶小裳似乎風頭大作,與草間彌鬥作一團,不是你抓住我的手臂,就是我拍上你的肩膀,肉身始終相觸,近距離展開搏鬥。起先還能分清誰是誰,因為聶小裳身着綠衣,而草間彌一襲大紅鬥篷,頭戴蓬帽,可随着打鬥增快,兩人如一團旋風,快速旋轉,甚至分不清顔色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忘了喝血搶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看這邊狂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