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像是染上了幾分愠色,臉頰兩側醉意的薄紅仍未散去,含水的桃花眼瞪着洛雲晚不說話。
洛雲晚以為他少爺脾氣,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沒禮貌,又好聲好氣重新說道:“我要出去,麻煩讓一下。”
那少年直直盯着她看了好幾秒,突然眉頭舒展開來,顫着肩膀輕笑一聲,語氣極其輕飄飄:“那你走吧。”
他側過身子給她讓了個身位。
洛雲晚立刻邁步,擦肩而過時還不忘再禮貌接了一句:“多謝。”
她生怕自己又少做了什麼惹得對面不高興不放行。
沒想她剛走過,衣袖又被人扯住。
?找茬嗎!
這還不夠文明禮貌啊!真要當文明标兵給他行禮道謝才能走嗎?
洛雲晚眉頭染上不耐,轉頭看他,沒說話。
那黑衣少年纖白的手指扯着她淺色的道袍,眼神沉沉地擡眸與她對視,冷聲開口道:“你還真走啊。”
洛雲晚:?
她被氣得輕笑了聲,險些忘了自己的無情道人設,連忙又冷下表情,平靜回應道:“嗯。”
不走留在這和他鬥嘴嗎。
那少年聽了她的人機回複也是氣得不行,黑着臉又把她扯到身邊,怒極反笑道:“本少爺就這麼可怕嗎?讓你留下片刻都不敢?”
還真是少爺啊!
壞了這很難纏的。
洛雲晚心知被麻煩事找上門來了,又怕眼前的“少爺”真是哪個修仙世家的寶貝,用錢都能砸死她的那種,便隻好認命先把“出門覓食”的念頭放在一邊,祈禱自己能很快把眼前人糊弄高興。
冷靜,洛雲晚,冷靜。
你是劍修,很窮的,出事了賠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擡起頭,神色平靜了許多,開口道:“不可怕,你好看,我留下。”
小少爺,求求你,放我走。
那少年聽了她的話,眉目的愠色終于褪去,上挑的桃花眼一彎,斜斜靠着欄杆,反問道:“我好看?”
他的鼻尖蘊着櫻粉色,墨色的長發被風吹得飄動,神情倦懶又生動,殷紅的唇瓣開合着,很容易就讓人忽視掉唇瓣裡說出的言語。
晚風送來一陣桃花香,他靠在枝葉旁的欄杆邊,人卻比桃花更加豔麗。
不帶有任何主觀情感來說,他都是一個好看到雌雄莫辨的美人。
被當作人質扣留的洛雲晚極其誠實點頭:“好看。”
她覺得自己像是傳說故事裡那種能說出“這世界上誰最好看”的鏡面法器。
黑衣少年的眼睛像貓一樣愉悅眯起,臉頰上那醉意般的薄紅漫上眼尾,輕輕笑了兩聲。
确實很好看。洛雲晚想。但是既漂亮又少爺脾氣的人真的很難對付。
晃神之間,她又聽見那少年問她:“所以你真的不是為了幫我?”
怎麼還在糾結這個啊。
我認識你嗎我就幫。
洛雲晚内心翻了個白眼,表面卻應聲解釋道:“并非,今日若是你先出手擋了路,我也會制止。不過變相幫了你倒是确實。”
黑衣少年“哦”了一聲,垂眼又道:“那很可惜了,你幫了一個混賬惡人。”
洛雲晚瞥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少年擡手把玩着飄落到自己發絲上的桃花瓣,語氣極為輕描淡寫:“當初在靈隐秘境裡确實是李顯先得到的機緣,後來我在采靈果時與他相遇,他想搶劫但沒打過,身上法器被我靈氣吸引,重新認主了。李顯受了傷又因此心境受挫,境界大跌,此後便一蹶不振。若非如此,他如今應該也是名聲大噪,風光無限。”
洛雲晚聽着聽着卻沒了下文,疑惑扭頭,問道:“然後呢?”
少年看花瓣從指縫間滑落,淡淡道:“沒了啊。”
“哦。”洛雲晚又問,“混賬在哪?惡人在哪?”
聽之前她還以為眼前這少年有多壞呢,比如殺人奪寶、陷害賣隊友什麼的,結果就是法器重新認主,還是灰衣男主動搶劫導緻的。
要換做是她,不僅要拿了灰衣男的機緣,還要一腳踹他屁股把他從懸崖踢下去。
那黑衣少年低低笑了一聲,嘴角揚起,極為坦然道:“在他們口中啊。”
帶着涼意的晚風從身前吹過來,夾雜着夜裡的桃花香和酒氣。
洛雲晚側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呵呵……”少年卻迎着她的目光,手指拂開粘在發絲的花瓣,彎了彎眼睫,“騙你的,其實是搶劫的人是我。”
洛雲晚眨眨眼:“哦。”
那少年蹙眉,眯着眼看她:“你沒有點别的反應?”
“我該有麼。”洛雲晚淡淡道,“這修仙界千百年的修士如過江之鲫,誰能确保自己絕無私心私情。況且此事我僅從你一人口中了解,又能作出何種評判呢?”
片刻,少年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罕見地沒有接話。
好樣的洛雲晚!裝作沉着淡定再說一堆高深莫測的話果然能把人唬住!
主要是她真沒搞懂那秘境裡究竟是誰搶誰,不如說點沒用的廢話。
她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打氣,表面仍舊沉着臉道:“你們的舊事與我無關,我也并非因此出手,莫要糾結了。”
“可是啊……”少年用手撐着頭,倚在欄杆邊上,重新擡眸笑道,“我名聲很差的,你今日幫了我,明日就會傳成你和我厮混在一起、咱倆一個德行。怎麼辦啊小劍修?後悔了嗎。”
小、劍、修……
洛雲晚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還有種自己被占了便宜的詭異感。
但她還是很誠實地搖搖頭:“他又不認識我,怎麼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