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注你的劍。”
說罷,她牽引着他的手腕上挑,玄色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度。
她和花榭的身高相近,對方身形清瘦手腕細巧,她的指尖恰好可以盡數環住,極其方便使力,帶動對方手中的長劍。
劍身暗色星紋流轉,洛雲晚又引着他手腕一轉,劍氣向外橫掃。
樹葉沙沙晃動幾下。
洛雲晚貼在花榭耳邊,輕聲問了一句:“方才青青阿姐說你不高興,是因為什麼?”
其實她先前也有些看出來了,不過一直沒找到适當的時機去問,當下一邊揮着劍一邊就順口問出來了。
“沒有。”花榭動了動身子,咬唇,胸口起伏,淡淡道。
……這絕對有吧。
“是怪我擅自拉你過來嗎?”
花榭擡手揮劍,尾音有些輕:“本少爺從不計較這些。”
洛雲晚牽着他的手腕糾正姿勢,淡淡道:“那是因為我?”
“……”
懷中攬着的人放下劍,不動了。
還真是啊。
這其實是個意料之中的回答。
洛雲晚腦中不經意閃回過昨夜相遇時她惹得花榭氣急破防的場景,又想起他說過的今天來看她的對決隻是“正好無事,随便看看”。明明最開始是她想擺脫糊弄他,後來卻是她主動把他拉進自己的圈子裡。
或許是她錯估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許正如花榭所說,他本來就不太“喜歡”她。
這番想法一旦在腦子裡初具形态便會像鬼一樣纏着她,如帶着尖刺的藤蔓從心口刺穿蔓延,緊緊纏住她的脖頸,讓她如無法呼吸般無法思考其他的可能。
洛雲晚“簌”地松開手,垂眼在花榭耳邊輕聲問道:“……你讨厭我麼。”
“嗯?”手腕一輕,玄色長劍“噔”的一聲垂到地上,花榭偏過頭左手撫過臉頰,聲音輕如蚊蠅,“為什麼會這麼問啊……”
與桃花相似的清香不受控制湧進鼻腔,洛雲晚後退一步,淡聲道:“不是我令你生氣……”
話音未盡,“唰”的一聲。
花榭轉身前傾身子,緊緊扯住她衣領,仰頭咬牙道:“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的臉頰绯紅着,動情的桃花眼暈着潋滟流轉的水光,神情生出幾分怒色,又抿唇不說話了。
“噗通”“噗通”。
洛雲晚心下突然生出沉悶之感,扼制着她開口卻啞了聲音,一時也忘記了将他推開,隻是冷着臉看他。
“……”花榭卻先敗下陣來,别過腦袋,任由碎發将他紅暈的臉頰遮蓋,聲音斷斷續續,“……總之,不讨厭你……沒有讨厭你!不許再亂想了!”
像是把自己氣得不行,他的尾音顫抖着上挑,隐隐夾雜着幾分怒氣。
花榭偏過頭去,咬緊了唇瓣,身子還微微顫抖着。
“咚”。
玄色的長劍重重墜落地面。
洛雲晚無聲注視着他,末了,伸手替他理過耳邊雜亂浸濕的發絲:“好。你是我重要的朋友。”
花榭聞言擡手煩躁将碎發再次揉亂,眼尾泛紅,氣聲又道:“……讨厭你!”
洛雲晚:……
怎麼又讨厭我了啊!
清湯大姥姥——
……
青青窩在角落裡絮絮叨叨說了好久,終于把自己哄好了。
她雖然修煉已久,但心性卻像小丫頭一般,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小雲晚愛修無情道就讓她修去吧,反正劍修沒日沒夜練劍修煉,過個幾百上千年終究會把性格磨得枯燥如人機,到時候修沒修無情道都差不了多少了。
明虛就是這樣,小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上蹿下跳像隻有趣的小猴子;後來還不是被宗門事務蹉跎得連塑形都懶得塑了,整個人一副老頭子樣兒。
青青“哼哼”兩聲,甩甩腦袋将煩心事扔掉,扭着腰推門打算叫小雲晚和小花吃晚飯。
“小雲晚——”她“嘎吱”推開門小碎步跑到後院空地,靠在老榕樹上,一手攏在嘴邊做喇叭狀一手朝前揮動,“帶小花過來吃飯啊——”
風聲簌簌裡。
背對着她的高馬尾女孩驚訝回過頭來,同時也露出身後黑發少年绯紅的面容。
白衣與黑衫在風裡交融着,洛雲晚方才觸及花榭臉側的手還未收回,讪讪停滞在空中。
花榭眼眸泛着水色,殷紅的唇瓣抿起,耳邊碎發被人為地揉亂了。他朝青青笑了笑。
再低頭,地上安安靜靜躺着一把玄色剔透的長劍。
青青眨眨眼睛。
下一瞬,一聲小丫頭的尖叫響徹雲霄:
“你們到底是哪門子的普通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