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蘿搖搖頭,遲疑了片刻後開始開口道:“今日……王家表妹來了府中,大約要在府中住上幾日。”
王家表妹便是王氏母家兄長的女兒,雖不算是嫡親的表妹,但因着兩家關系素來親近,倒也并不曾計較過那些。
表妹名喚玉盈,也是三年前成的婚。
雖隻嫁得一個喚做袁慶生的商人,可那袁慶生也是當真有些本事的,如今上京最好的酒樓便是他的産業。
他們二人的這樁婚事,王玉盈家中原本是不情願的,可王玉盈鐵了心要嫁與這人,即便家中使了不少法子要令他們斷了,也并未讓步,後來王玉盈成婚,她家中父母甚至連嫁妝也不曾備下,隻是後來她夫君生意越做越大,王玉盈越發過着富貴日子,她家中父母才松了口。
到如今,這日子也應當是越過越好了。
聽得紀蘿提及她,趙承嘉的動作微微一頓,似是随口問道:“她來做什麼?”
紀蘿想起白日裡的事,如實将瞧見的景象盡數說了,“我早上去請安時表妹便在,瞧着似乎心情不大好,隻是我去之後表妹也不曾說什麼,所以我也不知具體……”
聽她這般說,趙承嘉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王氏向來将紀蘿當作外人,有些事不願意讓紀蘿聽着也是正常。
隻是突然提及這事,趙承嘉似乎有些缺了興緻,他側身躺下,像是在解釋般道:“睡吧,今日有些累了。”
紀蘿不好說什麼,她隻得攏了攏裡衣,輕輕答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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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紀蘿起身後先侍奉趙承嘉穿戴齊整,等他走了後才開始梳洗。
“姑娘瞧着氣色不錯。”芸枝一邊幫她将長發挽作發髻,一邊笑着打趣,“看來還是需得侯爺多多來咱們院中才好。”
她是紀蘿從家中帶過來的婢子,自小便在身邊伺候的,所以若無旁人在,她總還習慣喚紀蘿“姑娘”。
左右沒有外人在,紀蘿便也沒有刻意糾正過。
聽着芸枝這話,紀蘿也沒有刻意解釋什麼,隻有些無奈道:“莫要胡言。”
芸枝這才閉了嘴,又從妝匣中挑揀出一對紀蘿向來喜歡的珍珠流蘇钗子簪在了發髻上,耳墜還是昨日那一對白玉的墜子,如此再換上蓮青色衣裙,便将原本有些嬌媚的容色壓下去幾分,又多了些端莊的意味,卻也并不突兀,隻覺得原本就當如此。
芸枝在一旁瞧着不由有些出神,直至紀蘿起身說該去華慶院請安了才回過神來。
主仆二人到了華慶院時趙承嘉與王玉盈都在。
王玉盈眼眶通紅,時不時拿手中帕子擦拭着眼角,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
而紀蘿雖已上前見了禮,可王氏卻仿若不曾聽到一般,隻一門心思地說着寬慰王玉盈的話。
紀蘿站在原處,一時有些尴尬。
好在趙承嘉瞧見這副景象,直接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
王玉盈不知想起什麼,卻又開始哽咽起來,淚珠子好似斷了線般滴滴落下,她很是委屈道:“是我沒有那樣好命,竟是選了這種人做夫君,他如今竟在外頭養了人,那個女兒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往後若是登堂入室,哪裡還有我的去處……”
說罷,又是嗚咽着哭了起來。
王氏向來心疼這個外甥女,聽得這話也忍不住罵道:“你那夫君從前我也是見過的,瞧着人模人樣,哪裡想到竟能做出這般不要臉的事兒來,眼下那孩子都已有兩歲,分明一早便勾搭上了。”
又道:“阿盈,你莫要害怕,便是你家中人不給你做主,我這個做姑母的也是要給你撐腰的,有我們永甯侯府在,便由不得他胡來!”
紀蘿聽着這些話,也大概理出了頭緒來。
難怪昨日她見王玉盈神色好似有些不對,原來竟是出了這樣的事。
王玉盈剛嫁入袁家的那一年,幾乎是與她母家斷了來往,因着王氏素來疼愛她,倒是帶着她那夫君來過侯府幾回。
紀蘿自然也是見過袁慶生的。
隻是她印象中的袁慶生似乎是個不錯的人,他雖無官職在身,可在趙承嘉面前也能做到不卑不亢,規矩禮儀都頗為到位,對王玉盈也好到不可思議。
聽聞那時王家人實在瞧不上袁慶生,即便王父生辰,他帶了禮品前去也依舊被攔在了府外。
而最後是王玉盈獨自進了府,至于袁慶生,他竟是生生在府門口等了一日卻也并未有半句怨言。
紀蘿聽說此事的時候,也不免有些感慨,說難怪表妹一門心思要嫁與這袁慶生,果真還是有些道理的。
可不想如今卻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紀蘿不好說什麼,也隻能在心底歎一句,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從前瞧着好好的人,背地裡竟也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紀蘿正胡思亂想着,有婢子端了早膳進來,她下意識要起身來布菜,卻被趙承嘉拉住,他聲音悶悶道:“這些事,讓她們來做便好。”
紀蘿便又坐了回去。
王玉盈卻哽咽着将目光落在了趙承嘉身上,哀聲道:“倘若當初我嫁的是如表哥這般男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