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桐臉色有些不大好,甚至欲言又止了幾番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到底有所顧忌,始終沒說出口來。
紀蘿覺出她的神色異常,于是稍稍緩和了聲音,道:“你向來聰明,不會不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或許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麼,懷的卻不是什麼好心思。”
趙倩桐聽到此處,下意識擡眼看向紀蘿,沒料想到她竟是這般輕易的猜對了。
不過後來動手也隻是自己的主意,她這話卻也隻是說對了一半罷了。
可這話對于趙倩桐而言,到底有些刺耳了。
“你往後再遇上這人,再聽她說什麼,還是稍稍小心些。”紀蘿繼續道:“若是被人當作手中利刃,反而不好。”
趙倩桐臉色越發難看,紀蘿如此說,好似将她說成了全然沒有腦子,旁人說什麼就相信什麼,即便成了旁人手中的一把刀子也未可知的蠢笨之人。
她自诩是個有腦子的,眼下卻聽得紀蘿将她貶低到了這地步。
這令她心底實在憋屈,止不住道:“我并未想将你害到那般地步。”
紀蘿道:“你說什麼?”
“左右這裡間也沒有旁人,我和你直言也無妨。”趙倩桐有些氣惱道:“我原本隻是想讓湘桃将你推入後院的小池子裡,母親與幾位夫人恰好在那邊賞景,若你在她們面前弄得一身狼狽,母親向來是最要面子的,她瞧見這般景象,定是會覺得丢了臉面。”
“瞧見這景象的人不多,不至于傳聞出去,可卻讓母親在那些個夫人面前丢了臉,她定不會與你好過,這般便也就夠了。”
聽到此處,紀蘿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她道:“隻是你不曾料到我會提前覺察湘桃的意圖,而湘桃沒了法子,竟将我推入湖中?”
“那湘桃實在是個不中用的!”趙倩桐恨恨道:“我哪裡會想讓你在那些男子面前落了水,這事當真鬧開了,丢的是永甯侯府的臉面,這道理我怎會想不明白?”
這一下,她算是将憋在心底的那些話盡數說出了口。
說完,她又看向紀蘿,“這回的事是我做得不對,不過你也别指着我會向你低頭,你若是不甘心大可以将這事告到母親跟前去,無憑無據的,看她會不會給你做主便是!”
紀蘿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念頭,王氏向來護着這個女兒,莫說沒有憑證,就算她當真尋到什麼證據拿到王氏跟前去,王氏也不會當真舍得如何責罰這個女兒,最多說她兩句不是,這樁事便也就過去了。
她沒有多此一舉的必要。
可若要她什麼也不做,卻也是不可能的。
紀蘿向前兩步,二人原本隔得就不遠,此時更是拉近不少,趙倩桐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皺眉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自是沒必要将此事告到母親跟前去,隻是你要好生想想。”紀蘿輕笑了一聲,“母親如今年歲大了,又能庇護你到幾時,你兄長待我向來不錯,眼下侯府的中饋在我手中,你這般算計,往後日子又安能好過?”
紀蘿往日對她頗為忍讓,總想着她那些手段不過小打小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可換來的卻是她半分不知收斂,反而越發變本加厲。
這一回她雖解釋說是并非想當衆落了紀蘿的臉面,可卻也是想在沈國公府上動手,令王氏更是厭惡紀蘿。
這心思不可謂不壞。
來此之前紀蘿也早想明白了,若是一味退讓,趙倩桐怕是不會有消停的時候。
倒不如與她将話講明白了,令她知曉自己也并非那樣好說話的!
趙倩桐頭一回見紀蘿這般甚至能稱之為嚣張的模樣,一時也不由愣住,片刻後才勉強道:“你不怕我将你方才說的話告訴母親,告訴兄長,讓他們都好好瞧瞧,往日一副乖順模樣的你骨子裡到底是個什麼人!”
這話說完,趙倩桐并未從紀蘿臉上瞧出分毫懼怕之色,她微微彎了彎唇,甚至是笑了,“你忘了你方才是如何說的了。”
“這裡唯有你我二人在,我即便說了那些話你也不會有憑證,母親自然向着你,也卻也不能因着你空口一句話便要如何責罰我罷?更何況還有侯爺在,若令侯爺與母親因着這種事起了囹圄,就更是不好了。”
她話語中竟是少見地帶着威脅的意味。
而相同的話趙倩桐方才也說過一回一樣的,這會兒換了紀蘿如此說,她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的。
确實,雖然王氏偏向于她,可趙承嘉确實一直護着紀蘿的,不然府中大小事物也不會交與紀蘿手中。
若當真鬧起來,自己又如何能當真輕易脫身,更不說往後王氏年邁,紀蘿當真做了侯府的主子……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紀蘿從靜雪院出來時趙倩桐已是臉色慘白。
芸枝心頭卻是有些不安的,“老夫人向來是最疼愛她的,您這樣說,萬一她記恨您,再使别的陰毒法子來算計您……”
“從前此次忍讓,她卻也沒有收斂。”紀蘿神色淡淡道:“倒不如與她将話說得明白,即便她再有心思,也或許該掂量掂量,總不至于再覺得我這般好欺負。”
芸枝想起從前,不由點了點頭,“也是,希望這一回之後她能稍微收斂些。”
芸枝正說着,紀蘿的神色卻不由頓住,她的目光落在假山旁。
芸枝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兩道颀長的身影立在那處,春日的柳絮飄飄灑灑,落在他們的發間,好似一幅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