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無聲地從聶芳台眼角滑落,聶蘭台忙向父親使眼色,聶和偁會意,上前拉住聶老太爺的胳膊,笑道:“父親放心,芳兒沒事了。您也擔心了一整天,兒子陪您去用晚膳。”
聶老太爺邊往外走邊道:“你們嫌我話講得難聽,急着趕我走,有你們後悔的!就她那軟糯性兒,不下點狠藥治治,一輩子都被人吃得死死的!”
聶蘭台柔聲道:“二姐你往心裡去,祖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就是心疼你。”
“我明白。”聶芳台緩緩吐了幾個字,聲音細如蚊蠅。
聶蘭台又道:“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好好歇着。我這兩天不回侯府,就陪着你。”
聶芳台含淚道:“我既沒死成,就不會再尋死了,你們放心罷。”
不一會聶笃行和聶雲台抱了築哥兒和筝姐兒進來探望,兩個孩子一見聶芳台那白得吓人的臉就吓哭了,兄妹倆隻得趕緊把他們抱走。賀姨娘要去布置晚膳,也随他們一同去。
聶芳台悲涼地笑笑,歎道:“大姐姐才是有福氣的,有了這麼一雙兒女,将來還愁什麼呢,我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聶蘭台道:“你好好調養,将來生四五個,讓她羨慕你。”
聶芳台被逗得撲哧一笑,範姨娘卻愁眉深鎖,流淚不止。
這時一個丫鬟進來向聶蘭台禀道:“三姑奶奶,三姑爺遣人來說,二姑爺吵着鬧着一定要見二姑奶奶,三姑爺問您是否允許他過來?”
聶蘭台沒答話,隻去看聶芳台。
聶芳台灰白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輕聲問妹妹:“蘭兒覺得,我有必要見他麼?”
“不見。”聶蘭台斷然道,“這種人還見什麼,沒得污了自己的眼。”
丫鬟應聲退下,範姨娘怔怔望着丫鬟的背影,憂聲道:“可是,以後芳兒回了劉家,他不得更加……”
“姨娘還想二姐姐回劉家?”聶蘭台陡然提高了聲音,“劉奎那種人,還留着過年嗎!”
範姨娘垂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芳兒跟瑤兒一樣,和離對吧?”
聶蘭台鄭重颔首。
範姨娘泣道:“我又何嘗不這樣想呢?可是芳兒怎麼跟瑤兒比,她是庶出,又沒有一門拿得出手的本事,性子又軟弱,好不容易嫁了個家世過得去的,若是就這麼和離了,她下半生靠哪個?瑤兒再嫁容易,芳兒能再嫁誰呢,誰會娶她!”
既然範姨娘先提起了這個話,聶蘭台索性直接問聶芳台:“二姐姐,你自己怎麼想?你還願意跟劉奎過下去嗎?”
“我,我不知道……”聶芳台嗫嚅道,“劉奎太可怕了,我是不想再跟他過下去的,他太可怕了……”
聶蘭台緊緊握着她的手,鼓勵道:“隻要你肯跟他和離,他再可怕都不會再跟你有任何關系了!我出面替你解決,你完全不用看他一眼,這輩子你都不用再見他的面!”
一陣熱血湧上腦中,聶芳台脫口道:“好,我跟他和離!”
範姨娘卻道:“此事還須三思,你不要沖動!”
聶芳台哽咽道:“娘不用勸我,跟着劉奎過日子,我實在是,實在是生不如死……”
聶蘭台道:“其實姨娘說得沒錯,這是大事,須得仔細思量。你先歇息,等到明兒你若還沒改變主意,我就去替你辦。”
這事适宜快刀斬亂麻,越拖越糟糕,以聶芳台的性子,好了傷疤忘了疼,拖着拖着這份勇氣就耗光殆盡了。
聶芳台咬牙道:“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難得見到二姐這般堅毅,聶蘭台暗暗松了口氣。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範姨娘的大丫鬟拂香來禀,晚膳已經在秋實院擺下了,請主子們過去用膳。
胡媽媽和蜜桔忙進來服侍,聶蘭台交代了兩人幾句,便和範姨娘往秋實院去。
剛走到廊上,便聽一陣呼天搶地的哭喊聲火速往紅楓院逼近過來。
聶蘭台皺眉道:“怎麼回事?”
蜜桔變色道:“聽着像姑爺的聲音……”
胡媽媽怒道:“就是他!他還有臉面來這裡!老奴去攆走他!”
劉奎的身影不比聲音慢,很快就到了院子裡,飛腳往屋子裡闖。
胡媽媽迎了上去,一邊張開手臂攔他一邊喝道:“幹啥幹啥!你趁早走遠些!我家主子不願見你!”
劉奎哭道:“胡媽媽,我知錯了!我要見芳台,我要向她磕頭賠罪!”
胡媽媽恨聲道:“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戲!以前又不是沒磕過頭沒賠過罪,哪次做到了!我要是再信你,我就是吃屎吃到這把年紀的!”
劉奎又哭:“這次是真的,我保證這次是真的!你們要相信我!讓我見見芳台,我們夫妻一體同心,她會知道我是不是真心改過的,讓我見……”
聶蘭台站在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她現在不想把立即把劉奎轟走,也不想去問蕭淳譽怎麼沒把人看住,隻想了解一下,二姐在親耳聽到劉奎這些悔過的話後,會做何種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