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興似乎跟評委席的人很熟,邊進去邊用洋文打招呼。
“太不公平了吧,評委席那麼多大三的學姐學長,她們都是一個專業的,會不會放水?”
“你想多了,咱們的水平,就算人家不放水,也追不上的。”
“也是吼,聽說鄧興學長每學期參加這個比賽,都能拿一等獎。”
聲音從棠希文耳邊流過了,她的目光落在評委席。
鄧興還沒正式開始演講,大方地跟評委席上的熟人打招呼。
隻有秦束沅,瞥了他一眼,用簽字筆頭敲了敲紙:“開始吧,一号。”
走廊外許多選手停下背稿,湧到門口圍觀鄧興的演講。
鄧興一開口就是純正的美式發音,瞬間打擊無數選手的心。
棠希文被人群壓在牆上,根本沒有空間做其他的動作,被迫聽鄧興的演講。
随着鄧興的演講進入正題,棠希文眼睛睜大了,她向門邊探出去一點,摘下眼鏡,視線變得清晰。
她看到鄧興拿出一條項鍊。
項鍊墜子是一朵花。
“它是我的珍寶,我的外婆做了一輩子的木匠手藝人,我出生那天,她在院子裡種下一棵海棠樹,在我十八歲那天,她将老樹砍下,用它最珍貴的地方,打磨出這條項鍊......”
棠希文如遭雷劈。
她不會認錯的。
每次洗澡之前,她會摘下項鍊,木做的吊墜不能沾水。
昨天洗澡回來,她卻沒找到。
她找到十二點,為了明天的課程,隻好入睡。
第二天她又找了一會,還是沒找到,今天下午沒有課,原本她打算下午繼續找。
不料卻在這個地方,看到了她的項鍊。
她的回憶,被别人改編成故事。
演員鄧興在台上繪聲繪色地表演,感情充沛猶如他親身體會。
評委席不少人動容,隻有秦束沅冷冷地看着他。
2020年12月15日
棠希文寫下成年後第一條微博:
“前幾天外婆一大早就出門了,她年紀大了,還不愛帶手機,也沒告訴我去做什麼,我擔心了一整天。
晚上她回來了,和她的老夥伴一起,搬回一根樹樁,立在客廳,有我腿那麼長,肩那麼寬。
方奶奶說,外婆和她走路進山裡,找了一天才找到這麼一棵,又倒回去借砍樹的工具,她腰都要斷了。
木樁那麼大,落在地闆上發出好大的聲音。真不知道外婆和方奶奶兩個老人,怎麼搬回來的。
外婆平時提個菜都喊手痛,不知道身體拉傷了沒有。我問她,她說沒有,我不信。
一大把年紀了,幹嘛找這種罪受?後來方奶奶告訴我,外婆要做個東西給我。
她說外婆告訴她,我長這麼大,她還沒給我做過什麼東西......”
棠希文的演講稿,講的就是這個故事,這條吊墜。
鄧興搶走了她的故事。
她無法想象,哪怕她的故事和鄧興的不完全一樣,在鄧興先講的情況下,台下評委會怎麼看待她。
會覺得有人抄襲了。
而棠希文一定會是被懷疑的那個。
大部分人潛意識裡認為,家境更出色的那個,有更好的人品。經驗更多的那個,有更好的技術。
棠希文兩樣都比不過鄧興。
棠希文低着頭,牙齒咬在下嘴唇上,咬得她很疼,嘴巴像要斷了,才把差點掉出的眼裡憋回去。
她連自信演講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去面對評委懷疑的目光。
更何況,秦束沅也在裡面。
“哇,他講得太好了吧,這個選題絕了。”
“完了,我們又是來充數的了。”
“沒辦法啊,這種特殊經曆,幾個人有?”
棠希文默默從人群裡退出去,教室裡透出的光,一點一點,被人群擋嚴實。
她站在黑暗的過道,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