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藏在這裡啊。”
輕柔的話語如清風拂過她的耳廓,頃刻間,數條白絲紛紛“複活”,由奚逢秋操縱着它們靈活地繞過所有障礙物,向叢林更深處的四面八方地快速探去。
如今,情況已十分明了。
奚逢秋要找的正是這個“人”或者“動物”,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想打算讓它活着。
“有仇”或許能夠很好地解釋這點。
但奇怪的是,奚逢秋的所有行為仿佛隻有一個目的:倒逼對方往某個地點跑。
就像是實現準備好個陷阱等着他跳進來。
可到底是為什麼?
這件事還沒想通,池鏡花又意識到個問題:奚逢秋是如何知曉對方的移動軌迹?
等等。
池鏡花猛地擡頭,看見空中盤旋的身影恍然大悟。
是那隻白鶴。
是它在給奚逢秋傳遞消息。
他的攻擊範圍雖廣,但視力受阻,而白鶴剛好彌補了這個缺點。
池鏡花有種不好的預感。
埋在血肉中的随意延伸的殺器,利用動物的視野彌補自身短闆,怎麼看都不像人吧。
想到原著中描寫的“多智近妖”,原以為隻是用來形容他天才聰明的人設,沒想到真是妖怪啊。
妖鬼世界……妖怪……
好吧,這樣一看就正常多了。
連做幾個深呼吸,池鏡花自我安慰大成功,擡眸看見一隻披着人皮的怪物已被奚逢秋逼至一處,而那裡,正對着山匪屍體的下方。
它之所以沒再繼續逃竄,是奚逢秋已将它的四肢全部砍去,隻留下血肉模糊的傷口,而覆蓋在它表面的人皮早已腐爛,露出裡面已經結塊的黑色長毛發。
失去行動能力的妖怪呲着潔白的牙齒威脅旁人,眼睛像鷹一般閃着金光,外表與猿無異。
池鏡花隐約記得原著中介紹過一隻黑妖,同這隻妖怪的外貌極為相似。
不過就它身上披着的人皮卻無從得知。
奚逢秋将銅闆拿給黑妖看,言語間難掩興奮之情,“這裡可真是個好地方,你覺得呢?”
黑妖失去反抗能力,也說不了人話,隻僵硬地轉動着兩隻眼球,視線定格在銅錢上。
它愣住幾秒,像是明白什麼,猝然間,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陣嘶吼,不服輸的意志催動着他奮力跳起來狠狠咬住肩胛,竭盡全力撕咬他的血肉,毫無忌憚地飲下他的血液。
池鏡花看見它黑妖的喉嚨在上下滑動,并且還與它對上了視線。
見到人類,黑妖如看見了獵物,迅速鎖定了她。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也清楚黑妖已掀不起什麼風浪,卻在乎奚逢秋。
“奚……”
她想出聲提醒奚逢秋,黑妖卻突然渾身抽搐不已,眼珠子像是壞掉的羅盤,轉個不停卻從未停止在正确的位置,最終徹底崩盤。
從始至終,奚逢秋什麼也沒做過,而黑妖臨死前的表現更像是中毒。
難道說……奚逢秋的血肉帶有某種毒素?
池鏡花低頭思索,全然未注意到奚逢秋已來到她的跟前,繼續被打斷的話題。
“池姑娘,要繼續占蔔嗎?”
池鏡花回了神,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一以貫之的溫和笑容,接着是左肩胛兩道極深的傷口,但當視線繼續下移,看清他的掌中之物,她不由得退後半步。
“你要殺了我嗎?”
結合黑妖死前的表現,不難猜出這點,雖然不知道銅錢占蔔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效果絕不亞于催命符。
“嗯。”
奚逢秋倒也坦誠,目光和口吻都出奇地柔和。
“我很想知道适合池姑娘的死亡之地在哪裡。”
死亡之地?
……那不就是墳墓嗎?
池鏡花一下子明白了為何他非要偏執地把黑妖給引到他預設的地點,包括這兩個山匪恐怕亦是如此。
而他要殺她的理由也很簡單,奚逢秋殺了所有的山匪,正所謂斬草除根,自然不會放過她。
所以留給池鏡花的選擇有兩個:要麼逃,要麼阻止他!
二者皆是地獄難度,不過比起前者,還是後者更有試一試的價值。
“等……”
情況危急,池鏡花一時想不到好辦法,隻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銅闆,不料下一刻,奚逢秋已抛出銅錢。
空中劃過一道虛線,銅錢被抛起後又直直地墜落在他的掌心。
池鏡花看不懂卦相,唯有一點可以确定:後路已被堵死,隻剩“跑路”一條選項。
可這怎麼看都是下下策,就算她現在運氣好逃了,以後難道要一輩子躲着不見他嗎?
話雖如此,池鏡花的腳步已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已做好随時撤退的準備。
意外的是,奚逢秋卻沒有任何動作。
黑如幕布籠罩山林大地,天空的最後一丁光輝徹底隐去,晚風吹拂枝葉,林間沙沙作響。
地面草叢的細線四散,垂挂在樹枝上的随風而動。
奚逢秋神色晦暗不明,斟酌半晌後,緩慢擡眸,長睫微微顫動,目光終是落在她的臉頰,深不見底的眼底泛起絲絲疑惑的細碎光芒。
“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
殺意頃刻盡消,奚逢秋又恢複到白日那般溫順而澤、彬彬有禮的公子。
池鏡花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什麼事?”
奚逢秋将銅錢收起,唇角弧度漸起,無法為光亮所照進的眼底溢滿清澈的笑意。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