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來江遠侯府時,隻帶了一身換洗的棉布衣衫和養父母的牌位。
他們的牌位自然不能進範家祖祠,卻也不允許雲禧放在自己的房中祭拜。
可雲禧怎麼會肯?她和他們大吵一架,所有人都用責備的眼神看着她,說她不懂事,心向外人,破壞侯府風水。
最後她抱着牌位要離開侯府時,他們才妥協。
想來,那時候她就同他們有了不可消滅的隔閡。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養父母的牌位了。
可現在……她找不到了。
除了衣服,她常用的東西被一塊布包着,打開來,金玉朱钗全都散開,不見絲毫珍重。
範子石尴尬了一瞬,立刻說道“我讓人全都收了起來,不知道怎麼被弄成了這樣……”
“牌位呢,我養父母的牌位呢?”雲禧猝然打斷他問道。
“呃……我讓人收起來了。”見她一臉焦急的神情,範子石立刻說道“我讓人再去梧桐苑找。”
可是找不到,範子石又将當時負責收拾的丫鬟叫了過來。
丫鬟,有些害怕地回答道“當時老爺過來了……他說……他說……”
“說什麼?”範子石厲聲問道。
丫鬟立刻伏地磕頭“老爺說太晦氣,祈樂小姐身子弱,怕沖撞了她。被老爺拿走了,奴婢也不知道在哪裡……”
雲禧提劍就朝主院沖去。
動她可以,但養父母的牌位不行。
“雲禧……雲禧,你不要沖動。”範子石眉頭一跳,立刻跟了上去。
她内心焦急,運功直接跳上了屋頂,又怎是範子石能追上的?
“雲禧……”
她沖到主院時,屋子裡的人正要散去,見她突然從屋頂跳下來,把二叔範威吓了一跳“雲禧,你……做什麼?”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朝她看來。
雲禧看也沒看這些人眼裡的譴責鄙薄,徑直沖侯爺問道
“我養父母的牌位呢?”
“沒大沒小,你怎麼跟本侯說話?”侯爺皺眉呵斥。
她被人捏住了弱點,隻能深吸一口氣,低頭,垂眉問道“請問侯爺,我養父母的牌位在何處?你放心,我拿到後立刻就離開江遠侯府,從此絕不出現。”
侯爺冷哼了一聲“已經燒了……”
“你說什麼?”雲禧倏地瞪大眼,像是沒聽懂。
“燒了,你若是非得要,便叫人與你做一個便是,什麼木料都随便挑,但決不能出現在我江遠侯府。”
“你怎麼敢?”雲禧雙眼瞬間通紅,拔劍就朝江遠侯刺去。
那是養母在死前吩咐養父特意做的,挖空牌位,裡面裝着他們的骨灰啊。
這樣他們便能一直陪着她了。
在衆人的尖叫中,江遠侯也沒想到雲禧敢突然發難,一臉震驚地倒退幾步,
“來人……來人……”侯夫人吓得面色慘白。
雲禧此刻憤怒上頭,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隻知道她養父母連骨灰都沒了。
這和挫骨揚灰有什麼區别?
她憤怒絕望,雙眸赤紅,揮劍再刺。
江遠侯慘叫一聲,手臂被割破,狼狽摔在地上才堪堪躲開雲禧的攻擊。
不夠不夠……
她舉劍再刺時,守在門外的侍衛沖進來,團團圍住擋住了她的攻勢。
怒意滔天,她隻想想殺了江遠侯。
即便她此時虛弱不堪。
她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們想對她做什麼,她可以退可以忍,但……為什麼要動她的親人。
為什麼?
她洶洶殺意,将侍衛挑飛。
舉劍再次朝江遠侯刺去。
葉祈樂卻不知道從哪裡跑來擋在了江遠侯的面前,顫顫巍巍地說道“ 你……你不要傷害父親,不是……都答應你重新做一個嗎?”
雲禧呼吸急促地眯了眯眼,緊緊握着劍柄。
被護衛護在身後的江遠侯也被人扶了起來,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猙獰怒吼“你……真是膽大包天,把她給我殺了……”
“雲禧,先放下劍,不要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啊……”二叔躲得遠遠地勸道。
侯夫人一臉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對雲禧怒目而視“這一年時間,我江遠侯府好吃好穿地供着你,你居然真的敢動手殺人,我們真真養出了一頭白眼狼。”
“我吃了你多少用了你多少,列個單子,我雲禧一分不少統統還與你。”雲禧眼中怒意翻滾,擡劍指向江遠侯。
滴答,有鮮血從她的手腕滾落“但你若是不把我養父母的牌位原封不動的還給我,你這江遠侯府……”
我定讓它雞犬不甯!
“雲禧,你在做什麼?”急匆匆趕來的範子石,喘着氣不可置信地問道。
雲禧的狠話瞬間被堵回喉嚨。
她抿了抿唇。
“你……你居然傷了父親?”範子石臉色鐵青大步走來,這個一向疼愛雲禧的男人此刻是真的怒了“雲禧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也終究叫過他父親 ”
範子石眼神失望至極“蠻橫沖動鐵石心腸,做事絲毫也不顧後果,你養父母真的是毀了你!”
“你不要提他們!”雲禧持劍的手一顫。
“那你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你能不能聽話一些懂事一些?”
如冰針刺骨發寒,雲禧第一次在範子石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仿佛她真的是一頭不堪教化的獸類。
侯爺捂着手臂怒喝“你們愣着做什麼,把這個膽敢刺殺本侯的賊子就地正法。”
範子石搶先出聲“爹,讓她走。”
侯爺怎會咽的下這口氣,正待斥責,可身邊的侯夫人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兩人同時朝身邊的葉祈樂看去,之間她雙眸含淚明顯被吓到了。
江遠侯生生壓下怒意,如看死物一般盯着雲禧“你這樣的朽木污土,此生莫要與我江遠侯府再沾染半分關系。”
牌位被燒,無論她怎麼鬧,即便是殺了江遠侯也……找不回來了。
她面無表情“我雲禧此生必不會和江遠侯府沾染半分關系,否則天打雷劈。”
“雲禧……”範子石下意識地踏出一步。
這次,雲禧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毫無留戀地轉身,擡頭挺胸地朝江遠侯府的大門走去。
走出侯府,就看見蔥頭探頭探腦地在門口。
很快,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朱雀巷。
雲禧沒有去住客棧,而是選擇在她為蔥頭租的房間裡。
院子很小,但非常安靜。
蔥頭做事快,跑着先去請了大夫,又去成衣鋪子買了套衣裳。
雲禧喝了藥,身心俱疲的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淮陵王府。
刀二聽到暗衛的禀報,頓覺頭大“哥,範小姐不是範小姐這件事……要不要馬上禀告給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