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你什麼都沒有做,你甚至怕與她沾染一分幹系,躲在皇宮不肯見她!為了推波助瀾,将她贈予我狐裘之事宣之于衆,就為了讓她坐實浪蕩,讓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她的身上。”
“如今,你倒是口口聲聲大義凜然……”淮陵王突然笑了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而顯得格外滲人“皇妹,你我雖不同母可卻同父,我們,流着一樣的血。”
“你,和我一樣。”
“别說了……蕭慎敬你給我滾,你滾……”崇安公主捂住耳朵尖叫。
當初雲禧剛到京師不久。
崇安公主去寺廟拜佛祈願,因貪戀山中景色,卻不想被潛藏的倭寇盯上,将她劫掠走。
是偷玩跑出去的雲禧出手,将她救下。
敵人足足有七八人,雲禧為了救下她,鏖戰許久,背後被五枚苦無擊中才尋得機會脫身。
這件事卻不知道為何傳謠開來。
身為女子被人劫掠,世人便會朝最壞的方向猜測,會将最污的髒水潑給受害者。
而身為崇安公主的名節關乎着皇室顔面,更何況與倭寇有關。
又恰逢突厥汗國的使臣來訪,皇上都因此打算将崇安公主和親。
在京師的流言沸沸揚揚時,是雲禧主動站出來,在酒樓裡一邊喝酒一邊洋洋得意跟一說書先生顯擺自己被倭寇劫掠,又與倭寇大戰數百回合的壯舉。
一時間,關于崇安公主的污水全都被潑到了雲禧身上。
謠言可怖在于會因為越傳越廣,編排出無數個模樣,而每一個都有模有樣。
有人說雲禧早已被倭寇玷污。
又說其實雲禧與情郎私奔,撞上了倭寇……
總之,隻要女子染上流言,便再沒了清白可言。
傳的人越多,流言也成了事實。
而古往今來,女子最注重聲譽名節。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染上如此污名,這京師哪家那戶還敢娶她?
即便有些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卻也礙于雲禧身上的污水不可能再迎娶。
為這事,雲禧還未出嫁已聲名狼藉,京中無人敢娶,更是成為了世人茶餘飯後的樂子。
看着崩潰的崇安郡主,淮陵王牽唇一笑,瞬間變回了一貫疏淡的端方君子“皇妹,保重,為兄先行告辭。”
盯着這樣的蕭慎敬,二崇安公主突然覺得渾身膽寒。
這麼多年,沒有人在意過蕭慎敬這個皇子。
生母早逝,母族不顯。
他不争不搶不與朝臣接觸,隻知道伺花弄草,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沒有絲毫的威脅。
一定是她的錯覺。
她盯着淮陵王的背影,像是不甘自己剛才丢臉的行為,大聲斥責“當初我就說她瞎了眼……世界好男兒千千萬喜歡誰為何要喜歡你……喜歡你什麼都得不到,還白白葬送了性命!”
“她喜歡本王,本王就得喜歡她?”淮陵王倏地打斷了她,清冷不再,眼中壓着深不可測的冷意“難不成皇妹覺得因為她喜歡本王,本王甚至應該将她的牌位娶回去?”
“蕭慎敬,你真真就如此心狠?”崇安郡主瞪着他。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本王該做的已做,仁至義盡。”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
看着淮陵王的背影越來越遠,崇安公主久久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丫鬟看了眼天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那我們還繼續找嗎?”
“找!”崇安公主咬了咬牙“我不相信……她會死。”
因為封了山,尋常人進入不得,隻有新科狀元站在山下,書童打着燈籠站在身側。
微弱的光縮成一團。
身形越發修長伶仃。
“王爺……找到了嗎?”陸修然幾步上前,在淮陵王身側行禮站直身子問道。
淮陵王深深地盯了他一眼。
然後對身後的人揮了揮手。
當新科狀元看到那熟悉的被撕咬得破爛的衣裳時……神情驟變。
淮陵王并不關心這一切,大步從他身側走過。
“她真的……死了嗎?”
淮陵王腳步微頓,夜色像最濃的墨将他浸染,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沒有說話,提步走了。
三更天時,敲梆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因為劫匪事件,近日來京師設了宵禁,長街十裡在夜色中冷冷清清。
淮陵王府。
夜已深,書房卻依然亮着燈。
刀二從外院跑到了書房外,俯身對刀一說道“蛇岐山又找到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侍衛的形容,一時有些唏噓。
“找到了什麼?”刀一問到。
“範小姐是真的死了。”刀二搖頭歎了口氣。
突然,裡面傳來了淮陵王的聲音“你們在說什麼?”
刀二吓了一跳,趕緊推門走了進去。
“王爺。”
“說。”淮陵王執筆眉眼不擡地寫着信。
“剛才暗衛來禀山下發現了兩具屍體……”
淮陵王揮墨的速度慢了下來。
“其中有一具屍體隻剩下一具頭顱……頭顱上發現了範小姐佩戴的玉扣……”
‘啪嗒’一滴濃墨從筆尖重重墜落,在瓷青紙上暈染開來。
再也抹不去。